林瑾瑜被高飛阿爸逼著受了高飛一拜后,總算把這父女倆給打發走了。
張信禮扶著他,看他跟個跳跳虎一樣蹦回了房間,逗他道:“你真有本事,白撿個女兒。”
林瑾瑜沖他翻白眼:“你少擠兌我。”
張信禮扶他坐到床上,道:“你就好好待著吧,跳跳虎。”說著轉身要往門外走。
林瑾瑜叫住他:“你干嘛去?”
張信禮道:“做早飯啊,都六點半了。”
林瑾瑜望向他垂在身側的手,那些新傷不過剛止住了血而已,一道一道仍泛著猙獰的口子。他道:“你手都這樣了還做飯啊,好歹包一下什么的。”
“不算嚴重,”張信禮說:“看著嚇人而已。”
林瑾瑜問:“今天吃啥?”
張信禮想了想,說:“下個面吧,反正爸媽都已經起來了,你也愛吃。”
林瑾瑜當然一百個同意,下個現成的掛面他還是會的,以前爸媽出差的時候他晚上餓了,弄得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樣的拌面湯面方便面。
于是他來了精神,道:“我會下面!我幫你唄!”
張信禮用極其不信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
林瑾瑜怒道:“你那什么鬼眼神?”
張信禮原本不指望他做什么,對他幫倒忙的能力倒是十分有信心,但又不好說出口,只道:“你自己都瘸著呢,就好好待著吧。”
“你當我傻?你那眼神一看就明明白白寫著‘不要過來,我怕你幫倒忙’十個大字。”
“哦,”張信禮說:“你不傻。”
“別小瞧我,”林瑾瑜說:“我可有三年豐富的煮面經驗。”
明明只是簡單至極地煮個面條而已,又不用自己和面,就燒一鍋水,開了放掛面進去,過幾分鐘熟了撈上來,只要四肢健全都能干,林瑾瑜說得卻好似在陳述某米其林大廚從業經驗一般。
張信禮見他一副信誓旦旦,不依不饒的樣子,讓步了,道:“好吧,”他說:“你來廚房幫忙也行,可你腳怎么辦?”
“忍一下,灑灑水的啦。”他腳脖子那腫了一塊,泛著紫,只要不架著,垂下來就痛。林瑾瑜說著忍著痛自己扶著墻瘸著往廚房跳。好在這房子本來也就一丁點大,出了房門蹦幾步也就到了。
張信禮跟在他身后,抱著手看他站在灶臺前能搞出個什么花樣來。
林瑾瑜以前看他做了那么多次飯,基本流程還是知道的,他就著剩的清水把鍋洗了,扭頭道:“你站著干嘛?沒看我瘸著呢嘛,幫我打個水生個火啊!”
張信禮道:“哦,我打水我生火,合著你就負責把面條往鍋里一放,然后撈出來是吧?”
“我這不是受傷了嘛,照顧一下傷員唄。”他兩手抓著張信禮肩膀,把他轉向朝門的方向,拍他屁股趕他道:“快去,快去。”
張信禮被他推了一把,懶懶散散地往外走,幫他生了火,又往鍋里倒了水。
林瑾瑜站在鍋前,扶著灶臺保持平衡,等水開了把掛面下進去,拿了雙筷子攪動著鍋里冒著白泡的面條。
張信禮站在他身邊,道:“你還真是‘只幫忙下面’。”
“別諷刺我,”林瑾瑜假裝兇神惡煞地對他說:“肯幫你就不錯了,得了便宜還賣乖。”
“哦,”張信禮說:“說錯了,除了下面,還負責撈起來,還負責吃。”
“……”林瑾瑜打他:“閉嘴。”
灶下火燒得很旺,柴發出熱鬧的噼啪聲,鍋里水咕嚕咕嚕,白色的面條在乳色的水里打著滾。
林瑾瑜一邊略微攪動面條一邊問:“你喜歡吃硬的還是軟的?”
張信禮問:“什么?”
林瑾瑜自言自語:“其實我覺得硬的好吃,可我有些同學就喜歡吃軟的,不能理解,軟的有啥好吃的。”
張信禮:“……”
林瑾瑜見他一直不說話,奇怪地扭頭看他。
張信禮漆黑的雙眼里清楚映照出林瑾瑜的面容,林瑾瑜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了:“……我說的是面條蟹蟹。”
“我知道。”張信禮說:“按你喜歡的弄吧。”
哼哼,一看就是在ghs,思想真齷齪、真骯臟,還假裝我知道。林瑾瑜撇了撇嘴,把面條撈了上來,盛到張信禮調好了高湯的碗里。
一共四個碗,張信禮給其中三個加了小米辣,一個沒加。
“新鮮出鍋!”林瑾瑜完成了自己的“絕世大作”,很是開心,站久了腳痛得很,忙指揮張信禮端著碗去桌上放了,自己拿了一把筷子蹦回桌邊。
雖然下面條確實不是一項技術活……而且林瑾瑜做的只是把面放水里然后撈起來而已,湯都不是他調的,但他看起來真的很開心。
張信禮夾筷子吃了一口,出乎意料的還不錯,很有幾分筋道,也不夾生也沒爛過頭。
“……挺好吃的,”張信禮說:“很不錯。”
林瑾瑜眉毛尖都寫著得意,他跟張爸張媽一起大口吸溜著面條,吃得香得不得了。
張信禮手傷了,好巧不巧還傷在右手,爹媽也不好再把活兒全交給他一個人了,只讓他這幾天待在家里幫幫忙算了,正好林瑾瑜腳不方便,也需要人照顧。
“你這回也算是托了我的福了,”早飯過后,張爸張媽去忙自己的了,張信禮在院子里拿剩飯喂雞,林瑾瑜支使他給自己搬了把小凳子,坐在門口屋檐下看他喂雞:“傷了手換來個假期,還不快謝恩。”
張信禮知道他純屬沒事瞎嗶嗶,耍嘴皮子,一邊專心喂雞一邊隨口道:“我還雅了你的思呢。”
“呸。”
林瑾瑜現在這個樣子,蹦跶也蹦跶不起來了,無事可做,除了玩玩手機就只能觀察張信禮,看著他在院子里一會兒喂雞,一會兒喂狗,一會兒掃地,一會兒劈柴火。
他好像就從來沒有覺得累的時候。
林瑾瑜表面在玩手機,其實余光一直注意著他,他一會兒口渴了,喊張信禮幫他拿杯水過來,一會兒腳疼喊張信禮幫他冷敷,一會兒又說過敏的地方癢,喊他過來看。
他的每一次呼聲張信禮都回應,讓干啥就干啥,堪稱有求必應。
林瑾瑜就納悶了:“你都不覺得煩嗎?”
張信禮問:“煩什么?”
林瑾瑜說:“我。”
“不會,”張信禮說:“反正要做事干活的,爸媽讓我照顧你,所以你也是我的活兒之一。”
林瑾瑜做了一個讓他閉嘴的手勢:“好了我知道你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干活機器了。”
不管他怎么去惹張信禮,對方都好像毫無反應,不惱怒、不生氣,也不會不耐煩。林瑾瑜閉嘴了,只最后叫張信禮幫他拿了點零食過來便自己坐在凳子上安安靜靜吃,不再亂嗶嗶給他添麻煩。
太陽一從云層后冒出頭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溫度就開始像坐了電梯一樣一節節往上攀升。
張信禮看他實在無聊,把狗解開了,讓林瑾瑜玩會兒狗打發時間。如今黑狗跟林瑾瑜算是徹底混熟了,見了林瑾瑜比見了誰都興奮。
也難怪,這邊人喂狗都是隨手拿點什么剩飯、啃得一絲肉都沒有的骨頭來喂,偶爾丟個雞屁股或者鴨脖子下去已經算是難得的加餐了,誰跟林瑾瑜似的,有點什么好吃的都想著家里這條狗,恨不得自己吃一半給狗吃一半。
林瑾瑜從家里帶來的火腿腸、牛肉干還剩最后一點,鐵鏈子一解黑狗就哈赤著舌頭一溜煙快步跑到了他身邊蹲著。林瑾瑜撕開包裝,跟狗你一口我一口地共享零食。
“我說……”林瑾瑜道:“你家狗叫什么名字啊?來這兒這么久了都沒聽你們叫過它。”
張信禮一邊掃地一邊道:“沒名字,就叫狗。”
“不會吧,沒名字?”林瑾瑜嚼著牛肉干,吃驚道:“養著了也算家里一員了吧,都不給取個名字的。”
“取什么?”張信禮隨口道:“小黑、黑黑、黑狗。”
“難聽死了,”林瑾瑜吐舌頭:“還容易重名,成為狗界張偉。”他眼珠子提溜一轉:“不如就叫……張小禮吧!”
張信禮扭頭看他:“怎么不叫林小瑜。”
“你的狗,又不是我的狗。”林瑾瑜道:“要不叫酷狗也行,嗨嘍酷狗~或者叫護駕,這樣你走在大街上一喊‘護駕——’狗就跑過來了。”
張信禮好笑:“你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么?”
林瑾瑜開玩笑道:“裝的都是你啊。”
他給狗喂了一塊牛肉干,然后又掏出一塊,對著張信禮道:“啊——”
張信禮回他:“我又不是狗。”
“給你吃,什么狗不狗的。”
張信禮拿著掃把道:“我手臟,待會兒再吃吧。”
林瑾瑜道:“過來,張嘴。”
張信禮過來了,林瑾瑜把那塊牛肉干丟進他嘴里:“不勞您大駕,朕來伺候您。”
張信禮看著他細密的睫毛,說:“那我還得謝恩?”
林瑾瑜道:“免禮平身。”
張信禮回道:“年紀不大架子不小。”他掃完了地,拖出那個大木腳盆,又拿了肥皂過來,準備開始洗昨天他跟林瑾瑜弄臟的衣服。
林瑾瑜瞅了眼,盆里那幾件衣服可真叫一個慘不忍睹,泥巴灰塵糊著草根和血,一丟進去清水都泛黑了。
張信禮坐在小馬扎上,撈起一件濕淋淋的衣服,彎著腰開始洗。
洗衣板和衣服相互摩擦,嘩啦嘩啦響。
林瑾瑜家里都用全自動洗衣機,每周保姆會上門打掃衛生、洗衣服,那臺德國西門子洗衣機工作的時候很安靜,從來不會發出多余的聲音。
在這種他已經很多年沒聽過的、奇異而日常的聲音里,張信禮背對著他,彎腰浣洗時濺出零星的細小水花,那些牛毛一樣的水花在陽光下仿佛四碎的水晶。
山風掀起他的衣擺,朝陽璀璨如金子,而四下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