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婆子聽見青枝也是股東,又見柳依依話里話外極是給青枝面子,上來拉著青枝袖子道:“這么仙子似的姑娘,竟然這么有錢!老薛我今日算是開了眼了!”
柳依依和青枝又被逗得笑起來,笑完柳依依警告道:“罷了老薛!你那些拍馬的手段收起來吧!說什么好話都沒用,你選到合適的丫頭才是正經!”
薛婆子見生意無望,揮手讓那三個丫頭出去,一屁股坐在椅上對柳依依道:“唉!不瞞你說,丫頭不少,您要的那種資質卻不多!就算是有,還不是很快就被豪門世家買了去做使女?或是勾欄買了去做花魁,哪里輪得到咱們?”
柳依依心想難道真的要花大價錢去找貴的人牙子不成,想到花錢,臉色不覺沉了下來。
她最近已在薛婆子這里雇過好幾次人,薛婆子見老主顧臉色沉下來,也著了慌,忙道:“倒是有一個……”
說完又后悔:“罷了!這個不合適。”
柳依依卻來了興趣,“有一個什么樣的?你說?只要滿足我的要求,加些錢沒事,今日萬國酒樓兩大股東都來了,我們能做主。”
薛婆子先習慣性奉承道:“你們天街上的老板,肯定是有錢的!這點我知道!只是……”,見柳依依又皺眉,這才正話道:“只是這個丫頭性子犟,怕是沒這個福分,去不了您老的酒樓。”
青枝心想這么說來,樣子身材應該沒問題,便道:“你先叫她來我們看看。”
薛婆子這次沒有親自去帶人,而是走到門外叫了一聲:“把那丫頭從柴房帶來!”
柳依依和青枝交換了一個眼色,心中皆想肯定是什么可憐的鄉下丫頭,被關在了柴房好慘。
過了許久,薛婆子的丈夫從門外推了一個女孩子進來后又去了,他不如何在女客面前出現。
青枝見那女孩子雖一看就是剛換過潔凈新衣(還有折痕),又剛洗完臉梳完頭(鬢角仍是濕的),額頭上一塊青腫卻是鉛粉也遮蓋不住,想來是很受了些罪。
她轉頭問薛婆子道:“她頭上怎么回事?”聲音與視線都帶著幾分凌厲。
薛婆子跳起來笑道:“宋東家,這額頭上的傷可不是我們給她打的!我們都盼著人能賣到好價錢,哪里敢打她們的頭臉?這是她自己尋死要撞墻,被我當家的手快拉住了,才只撞傷了這么一點。”
柳依依好奇問那女子道:“你怎么要尋死?”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青枝與柳依依幾眼,這才低聲從牙縫中道:“做下人,還不如去死!”聲音沙啞,大約許久沒喝過水了。
柳依依忍不出嗤笑了一聲,道:“難道鄉下丫頭還要做千金小姐不成?”
那少女紅了臉,揚著的頭低了下來,一言不發。
薛婆子這才對兩人道:“我小本生意不容易啊,這次去鄉下瞧見她,”指了指那個少女,“看她生得不錯,又剛死了爹,娘沒法子過活要賣她,花了三兩銀子大價錢買來的!她那娘知道她生得好,漫天要價!柳東家,您說哪有鄉下丫頭要三兩銀子的?!”
言語間非常憤怒,青枝忍不住相信了她的話。
三兩,真的不便宜了。
她細細打量起那個女孩子來,瓜子臉,眼含秋水,鼻子小巧,下巴尖尖的,是個美人坯子,只是滿臉固執不滿的模樣,不知能不能做服務行業……
柳依依看了一眼就不滿意,對薛婆子道:“這個的長相倒是挺好,脾氣不行,我們做酒樓的,講究和氣生財,不能逗客人高興,板著個臉尋死覓活的,那肯定不行!”
薛婆子一拍即合:“我就說不合適嘛!這三兩銀子真是栽在她身上了!我老婆子賺三兩銀子容易嗎?滿城跑說破了嘴,也賺不了三兩!唉!真是倒霉!自從買了回她來,每日好吃好喝的供著,她卻鬧著絕食、撞墻、上吊、投井!賣不出去不說,還得專門讓人看著她,不然死了人惹上官司,哪里說得清!”
柳依依同情地看著薛婆子,青枝見那小女孩的臉紅了一紅,眼眶中充滿淚水,卻死死忍住不讓她留下來。
她又有什么錯?她是個驕傲的人,不愿意去伺候別人,被賣到這里,也不是她選的。
何況她長得那么好看。
青枝頭腦一熱,開口問道:“薛婆,你準備多少錢賣……那個,讓她走?”
薛婆子見青枝有興趣,蹭了過來:“你們萬國大酒樓是老主顧了,我一分錢不賺你們的!她來了五天,吃的穿的住的,怎么也得二兩銀子吧?五兩,你們把她帶走!”
柳依依拼命給青枝使眼色,五兩!都能買個會彈簡單的月琴、能唱幾段小曲兒的丫頭了!
宋青枝點頭道:“不是萬國酒樓買,我自己買。”
那女孩子動了動,抬起眼看了青枝一眼,又低下頭,眼中水汽氤氳,更添幾分麗色。
柳依依扯住青枝掏錢的手:“你買了她做什么?放在牧場你屋里?律子川看上她怎么辦?你別傻!”又埋怨自己:“哎呀早知道我不帶你來了!”
青枝知道古今有代溝,只笑道:“你管這么多做什么,我橫豎也不怎么花錢,五兩銀子還拿得出來。”
兩個人帶著那女孩子回了酒樓,一路上柳依依一直在當面說買虧了,青枝笑瞇瞇地沒多話,那女孩子也一直沉默低著頭。
到了之后,青枝把那女孩叫到賬房,展開賣身契,發現上面寫著吳二,問道:“你叫什么名字?”這么漂亮的人,不會就叫吳二吧?!
“我叫二妞。”聲音仍沙啞。
青枝推過去一杯水,“你先喝點水。”
二妞喝完水,青枝將賣身契遞過去道:“這個你自己好生收著,你鄉下家里最好別回去了,你娘能賣你一次就能賣你第二次,梁州城很大,一個女孩子也能有謀生的辦法的,我給你五百文錢,你到時去草市門外收點線頭來叫賣,所得應該足夠容身。”
三十文錢就足夠支付幾個饃饃和一張床鋪,這些都是在惜云的點心鋪居住時青枝自己去打聽到的。
二妞愣住了,跪下哭道:“恩人怎么突然要趕我走?是嫌我不好嗎?”
青枝懵了:所以你那些固執倔強尋死其實只是中二期腦殘表演嗎?我給你獨立的機會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