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燕婉這么一說,除了祁逾明之外,其他人都抬頭看向莫皚。
莫皚一愣,看了眼曲燕婉,見她嫵媚的臉上滿是笑意,那雙斜挑向上的狐貍眼也充滿了濃濃的算計。
她不動聲色地再看向曲燕婉身邊的祁閔攸,他臉上一貫的興味濃厚,只是此刻嘴角掛著的壞笑更顯奸佞。
仿佛二人已經(jīng)預(yù)料到莫皚的結(jié)局,將其掌握在自己手中。
蔣紅瑛看向莫皚的眼神透著一股濃烈的不高興,仿佛是在質(zhì)問莫皚: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宣布,曲燕婉這個賤人竟然知道?!到底誰是你婆婆?
祁逾明英俊不凡的臉冷漠至極,似乎對即將在莫皚身上發(fā)生的危機一點也不關(guān)心。
祁震面容威嚴霸氣,用眼神在問莫皚什么事?
莫皚咽下口中的食物,笑了笑,"小媽言重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曲燕婉狐貍眼一轉(zhuǎn),說:"誒,小莫啊,這事關(guān)乎到錦生,他的成長,我們所有人可都看在眼里,怎么不是大事?"
莫皚感激地笑了笑,"我先替小錦謝謝小媽對他的關(guān)心。"
她看向祁震,眼神表情滿含敬意,"不知道爸之前跟我說要親自教導(dǎo)錦生的話還做不做數(shù)?"
祁震點了點頭,"當然。"
莫皚說:"再過幾個月,小錦也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但小錦情況特殊,普通的幼兒園怕是無法教育小錦。我之前就在想,也許可以把老師請到家里來。但前些天爸跟我說您要親自教導(dǎo)小錦。這可比外面請來的教師好太多了。我后頭也跟小錦做了思想工作,小錦也同意了。"
莫皚話落,曲燕婉的臉色忽然變得十分難看,執(zhí)著筷子的手指節(jié)泛白,似是在竭力壓制著沖動。
祁震說:"小錦同意了嗎?"
莫皚一愣,后頭反應(yīng)過來祁震其實最想問的應(yīng)該是祁逾明,她也有些擔心祁逾明會在這個時候讓她下不來臺。所以她一直在桌子底下揪著祁逾明的衣擺,祈求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不知祁逾明是對她心軟了還是對她身上發(fā)生的事一點也不在乎,聽了她說的話也無動于衷,一直沒什么表示。
莫皚便松了一口氣,"當然,小錦為了感激您,還給您繳了學(xué)費。"
祁震詫異,"學(xué)費?"
不止祁震好奇,在座的其他人也想知道莫皚嘴里的學(xué)費是什么?
曲燕婉當即就笑了一聲,事態(tài)超乎她的控制。莫皚昨天今天在她面前都一副情真意切唯唯諾諾的模樣,可臨了,莫皚竟然偷換了劇本?
這讓她有些不爽,感覺給莫皚涮了。所以,她這次的笑看起來有些陰冷。
"震哥什么寶貝沒有?玉石珠寶、豪宅名車,錢財對于震哥來說更是什么都不是。小莫啊,你要是拿不出點有價值的東西,可別怪大家笑話你呢……咯咯咯……"
她這番話雖然明著是在捧祁震,最后一句話以玩笑的口吻說出來,實際上滿含挑釁。
莫皚輕輕勾了勾嘴角,并沒被曲燕婉的話嚇到,"本來想吃完飯給爸的,但既然爸問起了,我現(xiàn)在就去拿。"
祁震問:"真的是小錦準備的,而不是你給準備的?"
莫皚打趣道:"爸。我怎么會糊弄你呢?"
莫皚說完就上了樓,沒多大會又走了下來。
她手里拿著一張紙,卷成了圓筒狀。
莫皚走到祁震身邊,將那卷紙緩緩展開。
紙上畫了一個人,面容威嚴,相貌堂堂,鳳眸睿智冷靜。他坐在蒲團上,面前放著一個茶幾,茶幾上放置著一套茶具,右手邊擺放著一個爐子,爐肚內(nèi)炭火熊熊燃燒,有幽綠火焰繞著壺底,壺口熱氣噴發(fā)……
整幅畫帶給人一種人臨其境之感,細膩仿真,就跟用照相機給拍攝出來的一樣。
祁震看了一眼。眼睛就亮了,"這幅畫是畫的上周周末?"
莫皚抿唇笑了,"是的,爸。"
幾天前的周末,祁震休息,莫皚曾在茶室給祁震泡茶。錦生也在,他當時盯著祁震看了好大半天,當天回到房間就畫了出來。
就像曲燕婉說的那樣,祁震這輩子,什么都不缺。這幅畫放在任何一個大師面前都不算什么,貴就貴在它是一個兩歲半的孩子畫出來的,這代表著資質(zhì)。
在祁震眼里,也代表著祁家家業(yè)后繼有人!只要稍稍引導(dǎo)祁錦生,很可能,會將祁家家業(yè)送上新的輝煌旅程。
"好好好!這孩子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不愧是我祁震的孫子。"
祁逾明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祁震心情十分舒暢,對祁逾明這不痛不癢的鄙夷也不在意。
"這學(xué)費,我收了。"祁震很高興,接過畫以后,遞給徐管家,"把畫裱起來,掛在最醒目的地方,我要讓來家里的客人都知道我孫子是天才。"
徐管家一板一眼地把畫收了起來。
祁震把錦生抱到了他腿上。
錦生面容呆滯,目光無神,仿佛對眼前所發(fā)生的事什么也不知道,但也未曾拒絕祁震的親近。
莫皚尊敬祁震,在祁震說想親自教導(dǎo)錦生時,便把這個想法跟錦生說了。
錦生看似什么都不懂,實際上,他聽得懂人們在說什么,看得懂人們在做什么。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表達,在莫皚說出這個想法時,錦生并沒強烈反對,便表示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
莫皚看了一眼祁逾明,見他臉色始終冷峻,也不知道他是尊重錦生的想法,還是他跟祁震一樣,看似滿面敵意,實際上很在乎彼此。
忽然,她感覺有一道陰冷的視線投注在她身上,莫皚扭頭看去,剛好撞上曲燕婉毒辣的眼神。
不過轉(zhuǎn)瞬,曲燕婉便收斂了幾分心中的恨,向莫皚笑了笑,只是她的笑容多了幾分猙獰。
莫皚也彎了彎唇,看起來,依舊如往日一般純真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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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經(jīng)歷過這件事,曲燕婉再也不信莫皚當真如她表面那樣傻白甜。
吃過晚飯,莫皚照常帶錦生出去散步。
走到凌霄花架時,忽然聽見有人在叫她。
莫皚回身,見是曲燕婉,心中一點也不訝異,她故意擺出一副尷尬又愧疚的神情,喊道:"小媽。"
曲燕婉上前,與她并肩,神情帶了責(zé)備,"你是不是不相信小媽?"
莫皚說:"小媽耗費心力為我著想,我怎么會不相信小媽呢?小媽可真是誤會我了。"
曲燕婉聽到第一句時,有些無地自容,但她很快又覺得莫皚話里有話,在某種程度上,她的確是耗費心力。
她看著莫皚的神情,琢磨著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可莫皚一臉淡然,隱隱透著對她的道歉,這又讓曲燕婉覺得自己是不是高估了莫皚。
"我們之前都商量好了,讓小錦進入那所學(xué)校,由你跟你爸提這件事,為什么到最后你卻改變了主意?說實話,我有點不高興。我全心全意為你著想,辛辛苦苦幫你找合適的學(xué)校,你知道我今天帶你去那個學(xué)校,陪你樓上樓下的轉(zhuǎn),現(xiàn)在我這腿還在疼嗎?唉……我覺得,我白忙活了這么久。"
莫皚說:"小媽,你別生氣。都怪我。怪我膽子太小了。我還是不敢把小錦交出去,回來后,我上網(wǎng)查了一些私人辦的特殊教育學(xué)校,你知道有多可怕嗎?我不敢把小錦送進去。"
曲燕婉勸道:"那只是特例,更何況,今天那家學(xué)校我們不是親自去考察過了嗎,你見過有什么問題?人家老師和藹可親,又有耐心,孩子們也十分依賴老師。更何況,那個學(xué)校還是我朋友辦的,有我做這個擔保,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看了一眼小錦,"這孩子長大了,遲早是要飛離父母身邊的,讓他們上學(xué),是提前適應(yīng)這個過程。你也知道艾思伯格兒童在學(xué)校是被稱為怪物的存在,你只有把小錦送進特殊學(xué)校,讓他接受特殊教育,才不會埋沒了他的天賦。你今天給你爸看的那副畫,是畫得真好。你難道希望小錦一輩子待在家人身邊,沒有朋友,孤獨單調(diào)地過一生嗎?"
莫皚故意裝作一副被她說動的模樣,"小媽,你對我和小錦真好。"
下一刻,她表情又糾結(jié)起來,"可是我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把小錦交給爸教導(dǎo)了,要是出爾反爾,怕會惹得爸不高興。"
她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曲燕婉,旋即忽然醒悟似的,一雙盈盈水眸盯住曲燕婉,"小媽,你這么不遺余力地勸說我,難道是很想看到我被爸罵嗎?"
曲燕婉神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說:"怎么會?"
莫皚說:"逾明一直跟我說小媽攻于心計,提醒我不要跟你走得太近。我來老宅之后,覺得小媽對我十分好。一點也不像逾明說的那么壞。"
曲燕婉:"……"她盡量蹦著臉,不讓自己的表情泄露出一丁點的不對勁。
莫皚問:"我能相信小媽嗎?"
曲燕婉心神已經(jīng)亂了,下意識就答:"當然可以。"
莫皚純真地笑了,"我也覺得小媽可以相信,不過關(guān)于這件事,相信小媽也是因為急我所急,太過擔憂我和小錦,才會忽略了爸的感受。相信小媽經(jīng)我提醒知道爸會生氣以后,應(yīng)當不會糊涂地再一個勁勸我跟爸說帶小錦去學(xué)校了。"
曲燕婉笑得很僵硬,"嗯,是呀,我沒考慮清楚,人老了,腦子也不靈光了。"
"哪有,小媽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個有二十多歲兒子的媽,跟我站一起,別人鐵定以為你是我姐姐。"
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最喜歡聽的還是你還很年輕漂亮諸如此類的話,尤其是早期吃了太多苦頭的曲燕婉,即便她身上圍了無數(shù)的人阿諛奉承,即便好聽話如斷線珠子絡(luò)繹不絕,她還是無法拒絕類似的贊美。
曲燕婉給她這么一夸,神色稍緩,臉上不自覺就帶上了幾分得意的笑容。
這時,莫皚再十分誠懇地鞠一個躬,"小媽的出發(fā)點是為了我和小錦,我在這里,還是要多謝小媽了。"
曲燕婉心中猶如坐過山車一樣。
本是氣沖沖地前來質(zhì)問,結(jié)果被莫皚反客為主,差點讓莫皚看穿她的目的。那時她的心咯噔一沉,氣憤消失了,只有心虛。
后來莫皚再說了幾句好話,她心中的憤怒已經(jīng)被莫皚哄得低了幾個度。
見莫皚給她鞠躬,她裝也裝得更隨和了,扶起莫皚,"好孩子,都是我考慮不周,你快別這樣。"
之后,兩個人一起并肩逛小區(qū)公園。看著,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和諧畫面。
回到老宅,蔣紅瑛面色不善地坐在沙發(fā)上,見莫皚和曲燕婉一起回來,眼眸凌厲地射向莫皚,"莫皚,你還真是好興致啊,有什么話不能當著我的面說,偏要和一個外人出去說。"
曲燕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莫皚,狐貍眼閃過一抹幸災(zāi)樂禍,旋即假做和事佬,"姐姐,你不要誤會了,我和小莫只是普通地交流一下育兒心得……"
她話還沒說完,立即被蔣紅瑛打斷,"有你什么事啊?沒聽見我說你是外人?"
曲燕婉臉色一僵,雙手捏成拳,指甲陷進掌心的刺痛讓她清醒了許多,臉上重新掛起笑容,"那我就先上去了。"
順道擔憂地看眼莫皚,籠絡(luò)人心,"小莫,你小心點。"
莫皚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曲燕婉走后,蔣紅瑛死死瞪了會莫皚,"到我房間來。"
教訓(xùn)自家兒媳,還是關(guān)起門來的好。
莫皚默了兩秒,"媽,我先把小錦送回他房間。"
蔣紅瑛扭頭,看著她的眼神充滿質(zhì)疑,旋即冷哼了一聲,"諒你也跑不了!我只給你五分鐘,要是敢遲到一秒,我今晚非得扒了你一層皮!"
莫皚默默嘆了一口氣,她平時牽著錦生爬五樓都得七八分鐘。自己走,也要兩三分鐘,再返回來到四樓蔣紅瑛的房間,五分鐘哪里夠?
看來,她今晚是下了狠心要收拾自己。
莫皚抱起錦生,匆匆上了樓,送錦生回到他房間,又慌忙找出錦生的畫板,摸著他腦袋安撫道:"小錦,現(xiàn)在媽媽有事,不能陪你玩,你自己先畫一會畫,媽媽馬上就來陪你,好嗎?"
錦生"哼哼"叫著,一下又一下地點頭。
莫皚臉上綻放出笑容,小錦果然越來越懂事了。
她看了他兩秒,不徐不疾地走出小錦房間。
到了四樓,已經(jīng)五分鐘了。
莫皚敲響蔣紅瑛的門,聽到"進來"之后,手放在門把上,壓下,打開門。
蔣紅瑛斜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聽到有人進來,扭頭見是莫皚,從鼻子里發(fā)出哼的一聲,"好哇你。我都警告過你了,你竟然還敢遲到!"
她抓起桌子上放著的雞毛撣子,厲聲道:"伸出手來!"
莫皚溫順地照做。
蔣紅瑛抓著雞毛那一端,毫不留情地打在莫皚掌心,"你以為你在這里有祁震護著,我就不敢收拾你了是吧!"
雞毛撣子的棍子很細,鞭在掌心,莫皚只覺得手麻了一瞬,旋即便傳來火辣辣的疼。
蔣紅瑛第二次打下來時,莫皚本能地縮了一下手,招來蔣紅瑛更為狠厲地毒打。
她被打得忍不住跳腳,"媽,我沒有想要忤逆你的意思。"
"那你就是想要挑釁我的意思了?這叫什么?下戰(zhàn)書嗎?"
雞毛毯子劃破空氣,劃出"唰"的響聲,落在莫皚手心。又是"啪"的一聲響。
莫皚深深咬住唇,緩過那陣令人窒息的痛后,聲音已經(jīng)帶了幾分沙啞,"媽~我沒有……"
"沒有!你最近和曲燕婉那個賤婦走得很近啊,你搞搞清楚誰才是你婆婆!"
"媽,我……"莫皚胸腔中翻涌出一陣陣的委屈,曲燕婉母子的計劃,要是告訴了蔣紅瑛。
蔣紅瑛會不會問起她是怎么知道的?祁逾明安的攝像頭勢必也瞞不住,若是告訴了蔣紅瑛,蔣紅瑛會不會壞了祁逾明全盤計劃?
這個險,她不能冒!
"媽,我真的沒有,你相信我啊。"
她死死地克制住了想哭的欲望。
"對我這么疏遠,對曲燕婉那個賤婦倒是熱情得很啊,還一起逛小區(qū)公園,你要宣布的事還是由她開口,你幾個意思啊?你要是對我有什么不滿,直接跟我說就是了。"
她似是越想越氣,雞毛撣子揮得就越來越急。
莫皚手心也越來越紅腫,還滲出了鮮血,觸目驚心。
忽然,一只手拽住了莫皚的胳膊,一股力道牽引得莫皚往后退了兩步,。
由于太突然,再加上莫皚心神緊繃,站了許久,腿又有些麻,身子止不住地傾瀉歪倒,撲在了一個人的懷里。好聞的沉香味侵入鼻息,竟莫名讓她的心一定。
耳邊。又是"啪"的一聲響。
莫皚猶如驚弓之鳥,忍不住顫栗了一下。
可她這次,感受不到疼痛。
耳邊,是蔣紅瑛心疼的聲音,"兒子,你……你沖出來做什么?疼不疼?"
莫皚心頭一震,雖然看不到,但隱約猜到應(yīng)該是祁逾明拉了她一把,隨后又替她擋住了雞毛撣子。
"放心吧,兒子不疼。"祁逾明說:"媽,你這是在干什么?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動用雞毛撣子?"
蔣紅瑛重重哼了一聲,"你問問你懷里那個女人!"
"懷里"兩個字驚醒了莫皚,她仿佛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還躲在祁逾明懷里,耳邊是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
剛才有那么一瞬間,她把祁逾明當成了避風(fēng)港。
在他懷里,她有安全感。
莫皚不自覺就生出了一絲依戀。
現(xiàn)在被人提醒,她只得從祁逾明懷里鉆出來,耳根像是煮熟的蝦,紅透了。
她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最終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
祁逾明也看見了她慘不忍睹的掌心,眸仁一縮,察覺到自己有一瞬的心軟,立即撇開頭,跟蔣紅瑛說:
"媽,你也是,要打,也不能打顯而易見的地方啊。要是被人問起,你想讓她怎么答?換位思考一下,你會對打了你的人寬宏大度地選擇原諒嗎?"
蔣紅瑛臉上一慌,"我……"
祁逾明繼續(xù)說:"媽。你消氣了沒?要是沒消,來,照著她有衣服遮擋的部位打幾下,把氣出了再想后果。"
蔣紅瑛把雞毛撣子丟了,"那個,我……"
她想讓莫皚不要告訴祁震,可她支支吾吾大半天也拉不下那張老臉。
最后自暴自棄地往沙發(fā)上一坐,"走吧走吧,你愛咋地咋地。"
祁逾明挑了挑眉,"媽,那你好好休息。"
他睨了一眼莫皚,"還愣著做什么?舍不得走啊。"
莫皚趕緊跟上。
回到臥室,一把門關(guān)上,祁逾明就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小心避過她上開,抓住她手腕,拉著她走到床邊坐下。
然后從醫(yī)藥箱里拿出一盒藥膏,"伸手。"
莫皚不敢對他生出奢望,只默默提醒自己,他是怕自己到祁震面前告蔣紅瑛的狀,所以才會對自己這么溫柔。
"我自己擦就好。"
祁逾明輕笑了一聲,笑聲中藏著嫌棄與鄙夷,"自己擦?動動手指我看看。"
莫皚面上一僵,不得不伸出了手。
祁逾明抓住她手腕,以防她疼得受不了縮回去。
可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這一顧慮是多余的。
莫皚撐下來了,盡管她的手顫抖得十分厲害,手上完好的皮膚滿是汗液。
祁逾明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臉上是隱忍的痛楚,潔白貝齒咬住了唇,不肯發(fā)出一丁點聲音,雙眸含淚,卻始終不肯落下來,也不肯發(fā)出一丁點聲音。
他雖然知道這個女人心性不是一般的堅韌,但還是忍不住有些震撼!
抹完左手,換一只手時,祁逾明忽然說:"莫皚,你是傻子嗎?媽打你你就站著給她打?靶子還知道移動。"
莫皚抿了抿唇,"她這次打不到我,一定會把怨氣積累到下一次,積累得多了,沒準她打得會更慘。"
祁逾明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忽然瞥見電腦屏幕上,原本空蕩蕩的走廊,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他眉心一蹙,手上動作卻依舊不緊不慢。
莫皚順著他視線看過去,也看到了祁閔攸出現(xiàn)在曲燕婉房間外,他手上拿著一個長方形的禮盒,似乎是想送給曲燕婉做禮物。
莫皚知道,這只是祁閔攸掩人耳目的方式罷了。他找曲燕婉,一定是有事商量。
她一直看著,看到祁閔攸正要敲門時,忽然將手伸進口袋,摸出電話,接通。
等他掛斷后,祁逾明也把藥給抹完了。走到桌邊把電腦搬到床上,躺好之后,看了一眼莫皚,"上來。"
莫皚照做,接過祁逾明遞給她的一只耳機。
屏幕上。祁閔攸進了屋,把禮盒遞給曲燕婉。
曲燕婉打開后,里面卻不是珠寶,而是一份文件。
莫皚聽到祁閔攸問曲燕婉,"媽,莫皚今晚沒按照你設(shè)想的走,這份文件不是就作廢了?"
曲燕婉臉上表情略顯猙獰,"作廢?這次讓那個小賤人逃過了一劫,還有下一次。你等著吧,這份文件遲早會派上用場。"
祁閔攸說:"媽,我剛才接到了一個電話,你猜是什么?"
曲燕婉白了他一眼,"不要賣關(guān)子,有什么趕緊說!不要浪費時間!"
而曲燕婉說這句話時,祁逾明的手機忽然響了。
祁逾明看眼屏幕。拔掉耳朵里的耳機,接通,"有事?"
祁閔攸說:"我剛才接到表妹的電話,她說她這幾天忙得很,差點忘記了一件大事。莫皚之前不是去了古城嗎?后來她看到莫皚急匆匆地跑進影視城,像是在找什么人,沒找到就失魂落魄地站在攝影棚底下,那模樣慘兮兮的。你說,她是因為什么人變成那副樣子……"
莫皚心臟一抽,祁閔攸嘴里的表妹說的應(yīng)該是夏曉珊。沒想到自己那天偶爾的放縱,竟然會被夏曉珊悉數(shù)看在眼里。
是她倏忽了。
莫皚忍不住撇了一眼祁逾明,幸好他沒聽這段,不然她要怎么解釋。
還要繼續(xù)聽曲燕婉是怎么分析的,耳機忽然被扯掉。
扭頭,便聽祁逾明說:"莫皚。之前不是說如果我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你一定竭盡全力。現(xiàn)在,你效忠的機會來了。"
莫皚抿了抿唇,對效忠兩個字有些無語,很想問問祁逾明,直接說讓她幫忙很難嗎?
半個小時后,莫皚推著祁逾明出了祁家老宅的門。
有傭人關(guān)心地問兩個人這么晚了還出去做什么?
莫皚羞澀地笑了笑,看著祁逾明的眼神,充滿柔情,"我想我媽媽了,逾明帶我出去放孔明燈,說是這樣可以將思念上達天聽,這樣上天就能讓我和母親盡快見面。"
那傭人忍不住嘲笑道:"少爺,少奶奶,沒想到。你們竟然這么迷信。"
莫皚搖搖頭,剛要說話,祁逾明開口催促道:"走了,說這么多廢話做什么?"
莫皚趕緊推著輪椅走出了祁家老宅的大門。
走遠了,還能聽到另一個傭人說:"你懂什么?小年輕就喜歡玩浪漫……"
小區(qū)里燈火通明,遠遠望去,像一顆顆灼亮的星星。
莫皚推著祁逾明的輪椅,前面緩緩駛過來一輛黑色吉普。
在一處壞了的路燈下,莫皚和那輛吉普車交匯。
那輛吉普在莫皚身邊停下,車窗降下,借著車里的光,莫皚看清了車主剛毅陽光帥氣的臉。
莫皚看著這張臉,驀然覺得有幾分熟悉,可一時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見到過。
那人嚼著口香糖,"美女,F(xiàn)座別墅區(qū)怎么走?"
莫皚給指了方向。
那人升上車窗,也沒說一句謝謝。轟足了油門,迅速按著莫皚的方向開走。
莫皚收回視線,繼續(xù)推著輪椅往前面走。
輪椅輕了許多,因為只是一個模型人偶!
至于祁逾明,在剛才那輛吉普車上。
莫皚推著輪椅走到一個空曠處,將模型人偶腿上的孔明燈拿起來,將紙撐開,點燃火源。
孔明燈緩緩升上了天空。
明黃色的火焰隨風(fēng)搖曳,點綴在青黑色的夜幕下,是極美的一幕。
莫皚雙手合十,雖然剛開始放孔明燈只是一個幌子,但此刻看著它緩緩升上了天空,心中驀地被酸澀的思念滋味填滿。
她是真的想媽媽,想她是否平安,很想很想……
夜,十分安靜。遠處,荷花池中的蛙聲聒噪地傳來。
夏季的夜晚蚊子最多,黑墨墨的一大片。莫皚出來時換了長袖長褲,依舊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包。
夜風(fēng)吹得周圍樹木娑娑地響。
在這種情況下,莫皚說不怕是不可能的。
她拼命壓制住胡思亂想,耐心地在她和祁逾明約好的地方,等著他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腳步聲傳來。
莫皚心臟狠狠一抽,漆黑的深夜,越是什么都看不見,思緒便越泛濫,害怕也會被放大數(shù)十倍。
莫皚想到了之前漓江海濱公園那晚,心不由得懸了起來。
她開始跟輪椅上的模型人偶說話,意圖打消這些人對模型人偶的試探。
"祁逾明,我覺得我們兩個挺像的。你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我也有。你的家庭不幸福,我的家庭也不幸福,但我覺得你比我幸運多了……"
心神慌亂之下,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誰在那里?"有人喊,電筒的光照在莫皚身上掃過。
莫皚右跨了一步,擋在輪椅面前,"你是誰?"
"保安!"那人答了一句,向著莫皚走過來,"這么晚了,你還在這里做什么?"
這片別墅區(qū)的保安制服很好認,他身上沒穿制服,多半是假扮的。
莫皚心里多了幾分戒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跟我先生出來散步,這就馬上回去。"
她說著,轉(zhuǎn)身推著輪椅往前面走。
那人沉聲道:"站住,我看你在這里很久了。輪椅上坐著的那人也很久沒動過一下,我很懷疑你們的動機,請你配合我檢查一下。"
莫皚身體僵硬,要是檢查,必定露餡。
思量間,那朝著莫皚一步步走近。
"小姐,請你讓一讓,不要為難我們。"
莫皚攔在輪椅面前。
那人伸手將她一撥,之后離輪椅更近了一步,手電筒一掃,照在模型人偶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