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別院雖然不大, 前后望去只占了山腰的一個小角,但勝在景致好。
處在半山腰處,于這冬日里, 站在閣樓之上,推開窗戶便是素裹銀裝的千里冰封之景。
湖上的游廊水榭里, 此時正燒著爐火, 謝殊和戚秋兩人坐在里頭,一個品茶一個看書。
可戚秋哪里是能乖乖坐著品茶的性子, 一會兒就要放下茶盞, 起身去看看外頭瞅瞅。
倒是謝殊握著一本古書,坐的四平八穩。
戚秋往火爐邊放了兩三根甘蔗烤著,望著外面的飄飄揚揚的歲寒大雪, 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雪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來。”
雪已經下得厚實, 一腳踩上去能陷下半個小腿。
山上的路自然也被雪堆住,路走不通,盡管謝殊已經醒了兩日,他們二人還是被迫待在這半山腰處的別院里回不去。
“表哥,你說這雪什么時候會停下來?”戚秋眼巴巴地問。
聞言, 謝殊放下書, 掃了一眼外面的冰天雪地說:“至少這兩日應該是不會停的。”
外面的雪下的猛,瞧那勁頭也知道這兩日停不了。
戚秋心里明白, 卻仍是不死心,“那可有別的下山路?”
謝殊搖搖頭,復又不解,“府里那邊我已經找了借口搪塞過去,你不用擔心, 為何還著急回府?”
劉剛的事,怕他還有同伙留在京城,為了保護戚秋的名聲和安全,不能說于人前。
而謝殊和戚秋一男一女同日出府,又于同日不回府上的事,為了避免別人說閑話,總要找個說辭應付過去。
謝府那邊,因著先前戚秋已將過幾日要去莊子幫謝殊拿賬本的事告知劉管家,所以眼下可以先用此事搪塞過去。
謝殊這邊就更不用說了,一句去魏安王府上做客幾日,便可敷衍過去。
明明兩頭說辭已經想好,謝殊不明白戚秋為何一直憂心忡忡的悶悶不樂。
莫不是
謝殊稍頓,剛要開口解釋,就聽那邊戚秋悶悶地說,“再過兩日就是你的生辰了,若是不能回去,你的及冠禮怎么辦?”
謝殊一愣,隨即淡笑道:“那些都是不打緊的事,及冠禮生辰前后三日都能辦,應該來得及。”
戚秋撥弄著火爐里的木炭,“可是生辰只有那一日,若是錯過二十八日,再過生辰就沒那個意思了。”
聞言,謝殊食指彎曲,正漫不經心摩挲著書面的手一頓。
看著前方的鶴形立燈,謝殊沉默下來。
再抬眸時,謝殊深深地看了戚秋一眼,才道:“或許還來得及。”
話雖如此,可外面大雪紛紛,仍不見停歇。
戚秋操心完謝殊的生辰,又開始擔心京城局勢。
爐火噼里啪啦的響著,她把那日劉剛說于她聽的話講給謝殊聽,憤憤道:“他們竟敢真的燒死人。”
謝殊搖搖頭,“京城著火的時候,我剛剛出城,雖不清楚火勢但也問過傅吉,并沒有燒死人,不然他們幾個錦衣衛也出不了城。”
戚秋猶豫了一下,向謝殊打聽,“真的是錦衣衛放的火嗎?”
謝殊身子背對著窗外的明亮,他微微側目,看向窗外,臉上不見喜怒。
不等戚秋再問,就聽謝殊解釋說:“因是新年前后,禁衛軍巡查的嚴,發現著火時便立馬趕到,到城南那幾處宅子時正好遇上縱火之人逃跑,便當場拿下。”
戚秋說:“是錦衣衛的人?”
謝殊點頭,“還是在錦衣衛辦差三四年的人,雖職位不高,但確實是個面熟的。”
戚秋在心里咂舌。
這劉剛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誰,竟然連錦衣衛都能安插人手進來。
謝殊掃過戚秋,頓了頓,多說了一句,“幸好禁衛軍救火得當,若是再晚一步恐怕就真要燒死人了。”
謝殊知道戚秋繞這么一大圈,就是想知道錦衣衛為何沒有按魏安王說的那樣及時趕到,便主動開口解釋說:“民宅著火,外面圍了不少百姓,縱火那個錦衣衛又穿著錦衣衛的官袍,被禁衛軍押回去的一路被不少百姓看見,為了安撫百姓也為了少生事端,陛下便下了一道圍錦衣衛府的圣旨。”
“王爺得知此事,只好進宮面圣向陛下稟告此事,這一來一回便耽誤了時間。”
戚秋心中一緊,“皇上也知道此事了?”
謝殊垂眸,“君王面前,不能有所隱瞞。”
眼見戚秋沉默下來,謝殊抬眸抿了抿唇,剛欲張口,別院的管家就一溜煙兒的跑了進來,“公子,藥已經煎好了。”
謝殊即使身子好,這場毒發有驚無險很快就醒了過來,但這兩日卻是湯藥不斷。
戚秋一聞到這藥味,心里就充滿愧疚,站起身眼巴巴地看著謝殊喝完藥。
等管家收拾了藥碗出去,戚秋移到謝殊跟前,低著頭小聲道:“表哥,對不起,因我連累你毒發。”
謝殊一愣,隨即輕扯了一下嘴角。
謝殊笑與不笑時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謝殊生的冷淡桀驁,不茍言笑時很是唬人,笑的時候這雙眉眼的冷淡薄意也不會減退,可面上卻平白添了一份溫和。
謝殊輕笑道:“我中毒也不是你害的,此番救你更是應該,何來連累一說。此次你九死一生,若真論起來,我身為錦衣衛應該向你道歉才是。”
說罷,謝殊逗她,“表妹,你此番話是不是就是在暗示我?”
戚秋彎了眸子。
戚秋離得近,那張芙蕖一般的面容就在眼前,笑意晃眼,讓謝殊不由得回想起了昨日
輕咳了一聲,謝殊喉結上下一滾,又垂下了眼。
戚秋也沒在說話,而是想起了后頭的原著劇情。
按照這個時間點,等謝殊過了生辰,應該很快就要忙起來了。
原著上寫,謝殊被皇帝調去京郊大營練兵之后,他手里的差事就被魏安王盡數交給了他的副將。
魏安王這些年手里的權利被放出去不少,僅剩一個錦衣衛還能當家做主,但這些年謝殊在錦衣衛里立功無數,職位也越升越高,不少傳言都道謝殊要不了多久就會接手錦衣衛的。
魏安王聽得多了,心中不免隔閡不悅。
他手里就剩這點有用的差事,若再被分出去,那就真成了個閑散王爺。
魏安王自陛下登基便風光不斷,如今若真是要做一個閑散王爺怎么會樂意,所以這個錦衣衛那怕就是謝殊這個外甥也不能染指。
借此機會,魏安王想要削弱謝殊手中權力,將錦衣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魏安王雖然不至于針對謝殊,但他手下的副將卻是個不安分的,又有魏安王在他身后不動聲色的為他撐腰,這副將行事自然更是無所顧忌。
雖然后來這個副將被謝殊收拾得很慘,但現下謝殊中了毒,又因毒發身子不好,戚秋就怕會因此而耽誤謝殊。
這樣想著,戚秋卻不能多說什么,只能盼著主線劇情不會因為她而改變。
到了傍晚,風雪又大了些。
戚秋恪盡職守地看著謝殊喝了藥,這才端著藥碗想要出去。
謝殊喊住了她,淡聲道:“一起用晚膳吧。”
戚秋微怔。
謝殊垂著眼,放在一側桌角的手指不自在地動了一下:“這幾日辛苦你了,我讓元叔吩咐廚房燉了雞湯,你也補補。”
元叔便是別院的管家。
戚秋坐下來,“表哥才應該補補。”
謝殊不欲在這件事上多糾纏,便敷衍地點了點頭,“我們倆一起補補。”
等膳食的時候,戚秋想起楊彬,不由又問向謝殊,“表哥,劉剛他們為何要向楊表哥下毒。”
謝殊頓了頓,“這要審了才知道。”
撒謊!
戚秋一看謝殊的這副神情,就知他沒有說實話。
楊彬中毒這事,戚秋心里一直覺得微妙。
發生的突如其來不說,且處處充滿著怪異。
可謝殊不愿意說,戚秋也不能硬逼著問,畢竟她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白花。
打聽兩句可以,但要是探聽得多了,謝殊不免起疑。
好在調查楊彬中毒真相的任務已經完成,她不用再著急,可以慢慢琢磨此事。
正想著,別院管家元叔將燉好的雞湯端了上來,蓋子一打開,香味四溢。
元叔笑的憨厚,“這雞湯用的是院子里養的土雞,肉緊致的很還不柴,表小姐快嘗嘗。”
戚秋應聲,山峨立馬盛了一碗遞給戚秋。
雞湯喝完之后,身上果然暖和了許多。
等用過晚膳,天色也黑了去,戚秋站起身離去。
戚秋和謝殊的院子離得有些遠,又是雪天,戚秋走的不免慢了些。
路上的積雪根本清掃不完,戚秋和山峨一腳深一腳淺的走著,還險些摔倒。
因身邊只有山峨一個人跟著,戚秋讓山峨專心打著油紙傘,自己拿著燈籠照明。
誰知才走到半截,一陣大風刮過,吹得人都站不穩,白雪更是紛紛揚揚的迷人眼。
好不容易等風過去,戚秋手上燈籠的燭火被風熄滅不說,連山峨手里的油紙傘也被狂風給帶走了,一路刮到了房檐上。
望著這漫漫長路和濃濃夜色,戚秋和山峨傻了眼。
這府上都是老人,夜里根本不會出屋子,于這冬日便是檐下掛著的燈籠早已沒了燭火也不知道。
天上還在落著雪,青磚白瓦上是厚厚的積雪。
明月早已不見蹤跡,下雪的夜晚除了濃重的夜色就是白雪的寒。
還沒來得及走動,風就又大了些。
北風呼嘯,大雪紛飛,在這夜里頭四處都是黑的,周遭的房間在黑沉中更是散發著幽暗,多少有些嚇人。
戚秋打了個冷顫,不敢再看。
本想硬著頭皮拉著山峨繼續往前走,戚秋就發覺身后傳來了一陣踩雪而來的窸窣腳步聲。
戚秋心中一緊,手都哆嗦了一下,猛地轉身一看。
頓時愣住。
來人,是謝殊。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哈,過渡一下前面劇情。
這兩天三次元有事更得有點少,下一章爭取多寫一點,并且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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