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羊市角的一幢二層日式小洋樓前。
小翠圍著條頭巾，挎著一個菜籃子圍著這幢小洋樓已經轉了第三圈了。
她一臉焦急地向樓上的窗戶望了望。
幾個窗戶都看過了，看不到一個人影。
她正在離開，忽然，在她的腳邊出現了一個不知道是誰從什么地方用鏡子反射陽光的光影。
她抬頭四下看了一下，那個光影立即消失了。
小翠又等了將近半個小時，那個光影再也沒出現。
小翠有些失望地離開了。
……
朱光華家。
在一盞有幽暗的電燈下坐著七八個年輕的男子，他們個個表情激動而焦急。
朱光華背負著雙手在屋里來回地踱步，那幾個男子的目光隨著他的身影來回移動。
孫雪清實在忍不住了，說：“站長，我看不要等景組長了，時間緊迫，我們再不確定好行動方案，恐怕時間就來不及了。”
朱光華停下步子回頭看了孫雪清一眼。
這個剛來大同的小伙子是戴笠剛剛派來協助自己工作的，原來供職于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情報組，是戴笠手底下的得力干將，來了之后就很活躍，一直想馬上做一些大事情顯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因為是戴笠的愛將，朱光華不得不格外給他幾分面子，他笑了笑，對孫雪清說：“雪清，干我們這一行，冷靜是第一要務。”
孫雪清聽出朱光華這話有批評自己的意思，有些不服氣，剛要辯白。朱光華緊接著問道：“我讓你調查那個谷鐵衣的事情，你進行的怎么樣了？”
孫雪清說：“我從總部檔案室調取了一些關于他的檔案，從他近三年左右的行蹤看非常符合中谷孝子行蹤不定、神秘詭異的行事風格，只有最近幾個月，他才在大同安頓下來，還有他也和中谷孝之一樣和日本政界、軍界、尤其是情報界的高層關系密切，表面上看他只是一個工程師，可是實際上他在日本的情報界說話非常有份量，許多大小特務都很尊敬他，所以我懷疑他就是那個神秘的中谷孝之。”
朱光華垂著頭又踱起步來，他聽了孫雪清的話，沉思了片刻，不緊不慢地問道：“中谷孝之不是讓共產黨給炸死了嗎？”
孫雪清冷笑了一聲，“站長，你相信像中谷孝之這么大牌的特務會被一個小小的礦工給炸死嗎？還有，中谷孝之被炸死之后，無論是日本軍界還是情報界就像什么事也沒發生似的，也沒有表彰也沒有隆重的悼念活動，這符合常理嗎？”
朱光華牽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說：“據我所知，世界上很多大特務死了之后都是無聲無息的，這里邊有很多原因，特工不完全是軍人，有的時候不會搞得那么大張旗鼓的。另外，不走尋常路，不正是中谷孝之一向的行事風格嗎？”
孫雪清還要分辨，忽然，站外傳來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屋內的幾個人幾乎同時下意識地把手放在腰間，朱光華向他們幾個揮了揮手，“別慌，自己人，可能是賀文回來了。”說著自己走上前開了門。
敲門人果然是景賀文。
朱光華問道：“他來了嗎？”
景賀文默默地點點頭，“剛下火車，護衛極多，里三層外三層的，不僅他自己帶著專門的衛隊，晉北政廳方面也派了幾組人馬進行護衛，我大致算了一下，少說也有近百人。”
朱光華抿了抿嘴唇，“看樣子真和我們以前估計得差不多。”
“是的。就憑我們現在這幾個人想刺殺他，非常有難度。另外，站長，有件事我一直想跟您說，那個谷鐵衣給我們提供的情報，我們能相信嗎？這有沒有可能是一個圈套？”
孫雪清聽了景賀文的話，有些不以為然地說：“景組長，你也算是軍統的老同志了，做事怎么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按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戴老板派一個團的兵力來配合我們行動呢？”
景賀文一聽這話，有些惱，他剛要發作，朱光華沖他使了個眼色，并擺了擺手，“好了，我們不要爭這個事了，戴老板親自布置的事，不要說我們還有這幾個人，就是有一個人也要干，現在我們來研究一下如何能行動成功。”
景賀文說：“站長，我看這件事最好是找那個杜雨霖，讓他幫我們個忙，如果能里應外合的話，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朱光華說：“這個問題我考慮過了，可是他這個人很狡猾也很難纏，另外，他跟我們軍統以前有些過節，所以想讓他幫我們的忙，不是很容易呀。”
“能不能讓沈子硯勸說他一下，她一直是杜雨霖的部下，兩人的關系好像也很不一般。”
孫雪清說：“站長，據我所知沈子硯是那個谷鐵衣的什么外甥女兒，我看讓她給我們做內應，最合適不過了。”
朱光華眼睛寒光一閃，“讓她做內應，你知道嗎，她就在這一個月去了日本三次，你知道她去的是哪里嗎？日本專門培訓特工人員的中野學校。”
“站長，你的意思說她變節了？”
“她變不變節的，我目前還不敢肯定，不過，她的身份只是一個‘棋子’，并不是一個真正的特工人員，所以，這次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們的行動計劃。一旦她真的變節了，后果不堪設想。”
景賀文在一旁憂慮地說：“站長，據谷鐵衣給我提供的情報說這個三笠宮崇仁親王只在大同停留三天時間，以我們現在的人員配置，和這么倉促的行動準備，要想完成計劃是不是……”
朱光華看出景賀文是有話要說，于是問道：“賀文，你有什么話就真接說吧。”
景賀文看了一下屋內的人，“站長，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朱光華點點頭，帶著景賀文走進旁邊的一個房間。
景賀文小聲地說：“站長，我認為還是讓杜雨霖替我們做內應的更加保險一些。谷鐵衣給我們的情報上不說是那個崇仁親王有嚴重的糖尿病需要不停地喝水嗎，我們可以在這上面做做文章。”
“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是……”
“我知道，您擔心他不會答應，可是據我所知現在中共地下黨在大同的主要負責人是趙落霞，而這個趙落霞是杜雨霖繼母，如果我們能說服趙落霞來勸說杜雨霖，或許有可能成功。”
“中共方面一直對我們軍統有戒心，她會幫我們嗎？”
“有戒心是一回事，可是現在畢竟是國共合作時期，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只要找到合適的人去說，我認為是有可能的。”
朱光華想了想，“不行。共產黨方面能不能幫我們且不說，就說杜雨霖這方面也很難和共產黨合作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杜雨霖剛剛殺了那個張鴻偉，他現在可是共產黨最想鋤掉的人，他們雙方現在關系這么緊張，杜雨霖怎么可能……”
景賀文淡笑了一下，“站長，你真的認為那個張鴻偉是杜雨霖殺的？”
“你的意思是……”
“我認為張鴻偉根本就不是杜雨霖殺的。這只不過是日本人搞的一場栽贓嫁禍的鬼把戲。而且我認為共產黨那邊也應該知道張鴻偉不是杜雨霖殺的，否則的話，按照共產黨的行事風格，他杜雨霖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活得舒服舒服。”
朱光華想了想說：“就算張鴻偉不是杜雨霖殺的。可是，現在時間這么倉促，你讓我到哪兒去找你所說的那個合適的人呢？”
景賀文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個合適的人。”
朱光華狐疑地盯著景賀文的臉，“你？”
景賀文點了點頭，“不過，站長，這件事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對別人說，包括門外那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