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病房內，白玉鳳面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

杜雨霖和池田雅子面色陰沉地站在床邊，小翠趴在白玉鳳的身上不停地抽泣。

白玉鳳無力地向杜雨霖招了招手，杜雨霖馬上湊了上去，俯身問：“怎么了？”

白玉鳳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地張了張，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說：“大官人，我是不是要死了？”

杜雨霖強忍著悲痛，緊緊地握著她慢慢變涼的手，“如意，你胡說什么，你只是受了點輕傷，養幾天就好了。”

白玉鳳凄楚地笑了一下，“雨霖，你就別騙我了，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我知道我就快要離開這個世界了。”說著，長嘆了一聲，無限依戀地說：“老天爺也真是的，我一輩子也沒做什么壞事，為什么就不能讓我多活幾年呢？”她伸出雙臂，“雨霖，你親親我。”

杜雨霖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俯身緊緊抱住白玉鳳，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玉鳳，你就別胡思亂想了，你真的沒事兒，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白玉鳳抱著杜雨霖的脖子不肯撒手，一直就這么看著他，滿眼的不舍和依戀，慢慢地她的臉泛起一點點的紅潤，“雨霖，就算我現在死了，我跟你過了這些日子也算沒白活一場，就是這日子太短了，我一直想著給你生個胖小子，咱們兩口子高高興興過日子，可是，現在看可能是不行了。”

杜雨霖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兒，輕聲說：“玉鳳，你再別說了，我不跟你說了嘛，你沒事的，你好好養著，等養好了，給我生個胖小子，咱們兩口子好好過日子。”

白玉鳳的臉越來越紅，眼睛也似乎有些光彩，她又嘆了一聲，“我呢，從小就是個孤兒，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媽兄弟姊妹在哪兒，要說親人呢就小翠兒一個人，我這一走，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了……”

小翠在一旁已經泣不成聲，眼淚把白玉鳳身上的被子都洇濕了一大片。

白玉鳳向小翠伸了伸手，小翠上前拉住白玉鳳的手。

白玉鳳把小翠的手交疊在杜雨霖的手上，無比傷感地說：“玉霖，我走之后，小翠兒就托付給你了，她是我的親人，你要是能念著我的好，就要替我好好待她。”

杜雨霖點點頭，“玉鳳，你放心，我一定把她當親妹妹待。”

白玉鳳搖了搖頭，慘然笑道：“我不要你把她當妹妹待，我要你娶了她，就像對我一樣一輩子對她好，好嗎？”

杜雨霖猶豫了一下，白玉鳳拼盡了全力使勁地握了握他的手，“雨霖，你要是能聽我的，我在下面也感激你一輩子，要下面保佑著你們生活幸福美滿，一輩子不受苦受難，好嗎？”

杜雨霖默默地點點頭。

白玉鳳把臉轉向小翠，“翠兒呀，玉霖是個好男人，我這輩子是沒福跟她過了，你跟他好好過吧，給他生個大胖小子，你們倆個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記著等你生了孩子給我燒點紙告訴我一下，我在下面也高興高興，好不好？”

小翠點了點頭。她的滿臉掛著淚珠，眼睛里還是不斷地有淚珠外流淌。

白玉鳳的眼睛慢慢地轉向一直站在杜雨霖身后，搓著手的池田雅子，臉色慢慢變得灰暗了起來，目光慢慢變得怨毒起來，她伸手指著池田雅子，嘴唇動了動，突然她手一垂，頭一歪，眼神一下變得空洞了起來，臉上的紅潤也慢慢變成了青灰。

小翠見狀，使勁推了推她，口中連聲叫著：“姑娘！姑娘！”

杜雨霖感覺到白玉鳳的臉已經是冰涼冰涼的，知道她已經走了。一直強忍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去。

小翠也意識到白玉鳳走了，她瘋了似地推白玉鳳已經一動不動的身體，“姑娘！姑娘，你不要死呀，你不要死呀！”

池田雅子也流下眼淚，她在小翠的背后輕輕地拍了拍，“小翠，她已經走了。”

小翠猛地轉回身，狠狠地推了池田雅子一下，“你滾開，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們姑娘！”

池田雅子被小翠推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杜雨霖看著白玉鳳，緊緊地握著她已經冰涼冰涼的手，上前在她的額頭吻了一下，深情而傷感地說：“玉鳳，你一路走好。”

……

夜晚，小翠穿著一身重孝在家里的客廳給白玉鳳擺了個靈位，靈位上面的墻上掛著白玉鳳最喜歡的一張照片。

杜雨霖坐在沙發上失神地看著小翠在忙活，已經二天沒吃飯的他，面黃肌瘦，眼神無光，就那么癡癡呆呆地坐著。

小翠弄完了靈位，轉臉看著杜雨霖，走到他身邊，垂著淚，小聲的說：“姑爺，飯我給你熱好了，你就將就著吃一點吧。”

杜雨霖無力地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說：“翠兒呀，你去吃吧，我不餓。”

小翠說：“姑爺，你要是老這樣，我們姑娘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你還是吃一點吧。”

“我沒什么胃口，你也累了幾天了，去休息一下吧。”

小翠還要說話，只聽院門一響，過了一會兒，池田雅子從外面推門走了進來。小翠看了她一眼，面一下變得陰冷了許多，她沒像往常那樣熱情地迎上去，而是一轉身進了自己的臥室。

池田雅子把外套掛在衣架上，看著杜雨霖失神地坐在沙發上，皺了皺眉頭，說：“你還沒休息呀？”

杜雨霖沒應聲，也沒看她，眼睛盯著白玉鳳墻上的照片。

池田雅子說：“玉鳳已經走了，你還是節哀順便吧，以后還得生活。”

杜雨霖慢慢地把目光轉向池田雅子，一字一句地問：“你們為什么要把她牽扯進來？”

池田雅子爭辯道：“我跟你說了幾遍了，不是我們要求她的，是她自己要求回來的。”

“她只是要求回來，可是沒說要幫你們做事的，對吧？”杜雨霖的口氣極其冷漠。

“沒錯，這件事是我們考慮不周，可是我們也不想呀。你知道嗎，這一次我們損失了五個人，老張也被他們抓回去了，現在趙姐下落不明，我們的損失也很大。這件事全是日本鬼子搞的鬼，你不要把他們的責任全怨到我們身上，對不對？再說了，現在國難當頭，所有的中國人都有義務為打擊侵略者貢獻一份力量，從這個角度說她的死也是一種光榮，她是為了民族事來而死的……”

杜雨霖漠漠地說：“夠了，你不要再說這些了，我不愿意聽。”

“我說的不對嗎？她失去了生命，我們五個人也失去了生命，大家的生命同樣都是寶貴的……”

杜雨霖突然站起身，咆哮道：“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我說‘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

“雨霖，我知道你現在因為玉鳳的死很傷心，可是你要振作起來，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你搞清楚了，我是不會再替你們做什么事的，所以，請你不要再說什么‘我們、我們’的，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你聽明白我的話了嗎？”

“怎么，你要找小林報仇？”

“我說過了，從現在開始，我要做什么與你們無關，所以你也不要再問了。”

“雨霖，我實在沒想到你這么沖動，你知道嗎，如果你……”

池田雅子的話剛說了半句，忽然聽到院子里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