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霖打開院門,見門口站著的是小林佑吉和兩名隨從。
杜雨霖沉著臉問:“你來干什么?”
小林佑吉一臉的歉意,鞠躬,道:“于工,我剛剛聽說您的姨太太的事,覺得真的很抱歉,所以,想來拜祭一下。”
杜雨霖漠然地盯著小林佑吉,“小林先生,我認為沒這個必要了,我想她的死也拜你們的背信棄義所賜,我想她泉下有知,也不會讓你們拜祭她的。我一直以為你也算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會做背信棄義這種只有下三濫的人才會做的事情,看樣子,我錯了,我高看了你。”
小林嘴角扯動了一下,臉上浮出一絲陰霾,“于工,發生這樣的事我也不想的,可是,出了這么大的事,做為大同特工部門的最高長官,我總得向華北方面軍方面有所交待……”
“夠了,我不想聽你的解釋,我現在很累了,請你離開。”說著砰的關上院門。
……
早上起來,杜雨霖站在大櫥柜的大鏡子前仔細地打著領帶。
小翠端著早飯從廚房出來,看了他一眼,問:“姑爺,你這是要上班嗎?”
“是啊。”
小翠用有些不解的埋怨的語氣問道:“你還要去那個地方上班?”
杜雨霖轉過身,“翠兒呀,你想不想替你們姑娘報仇?”
“當然想,如果能替我們姑娘報仇,死我都愿意。”
杜雨霖扳著她的肩膀,“不用死,但我們得忍耐,我們不能讓我們的對手看笑話,我們不能按我們的對手設定好的線路走,我們要先麻痹他們,讓他們失去警惕。”
小翠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姑爺,你說什么呢我聽不懂。”
“打個比方說,如果你是小林,你估計接下來我會做什么?”
“當然是找他報仇了。”
“很對。”
“那么既然他知道我要找他報仇是不是會有所準備,比如昨天晚上,他上咱家來表面上是為了來拜祭玉鳳,實際上他是來看我對這件事的反應,他好做出相應的準備。那我們要怎么做呢?我們要做出超出他估計的反應,麻痹他,讓他放松警惕,等他徹底放松的警惕,他就會露出很多可以被攻擊的漏洞,到時候想替玉鳳報仇就會很容易了。所以,現在我需要做的事就是麻痹他,讓他放松警惕,這回明白了嗎?”
小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別說了,先吃飯吧。”
……
小林佑吉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搓著手來回的踱步,他的辦公桌上放著幾摞文件夾。
這次,小林佑吉之所以想盡辦法營救水川伊夫是因為他事前接到華北方面軍司令部副參謀長有末精三少將親自打來的電話,要求他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把水川伊夫救出來。
小林佑吉所任職的特高課隸屬于駐蒙軍司令部,而駐蒙軍司令部則隸屬于華北方面軍司令部,是小林上級的上級,而且他知道水川伊夫是有末精三的學生和心腹。既然有末精三親自打電話來,小林不能不想盡辦法營救水川伊夫。
今天早上,他又接到有末精三打來的電話。在電話里,有末精三親自宣布了撤銷他駐蒙軍司令部特高課課長降為情報班班長的命令,并要求他準備迎接新到任的特高課課長。
很奇怪的是:有末精三并沒有告訴他新任的特高課課長是誰,只是讓他等著就是了。
誰會來接任自己的特高課課長的職務呢?小林佑吉惴惴不安地想著。
門一開,水川伊夫走了進來。
小林佑吉有些奇怪地問:“水川先生,你不好好休息來這兒干什么呀?”
水川并沒有回答小林的話,而是很淡然地把手中的一份文件交到小林手上。
小林打開文件看了看。
這是一份由華北方面軍司令部簽發的委任狀,任命水川伊夫兼任駐蒙軍司令部特高課課長。
小林把文件交還給水川伊夫,立正敬禮,“水川課長,我剛才已經接到了有末將軍的電話,已經做好了交接準備。”說著轉身要拿辦公桌上的那些文件夾。
水川伊夫擺了擺手,“小林君,交接工作的事先不著急,現在最關鍵的是馬上提審張鴻偉。對了,還有一件事,我這次來大同還要調查一件事,就是于霖的身份。據我所掌控的情報顯示:現在這個于霖就是前陣子在北平大鬧茂川特務機關,殺了包括茂川榮治先生在內的十幾名特工人員的杜雨霖,我想一下小林先生,像他這樣的重犯為什么你不把他抓起來,還把他安排到這么重要的工作崗位上呢?”
聽了水川這個問題,小林很明顯的面露難色。他略顯尷尬地笑了笑說:“這個于霖是谷鐵衣谷總工介紹來的,具體的情況我并不清楚。”
水川看出小林是有苦難言,也并不難為他,點了點頭,“好聽,我聽說谷先生馬上就從日本回大同了,等他回來我再問他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現在我要求你馬上提審張鴻偉,務必讓他交待出大同所有的共黨地下組織!”
小林立下鞠躬:“是,我這就去。”
水川伊夫說:“不,不是你,是我,這件事要由我親自來辦,小林先生你去負責監視那個于霖的工作,記住了,你要親自去監視他。”
……
傍晚時分,杜雨霖開著車往家走,走到“義記帽莊”門口時,忽然看見一個農婦打扮的中年婦人站在道邊向自己招手。
杜雨霖看出這個婦人是趙落霞所扮,他猶豫了一下,把車停下。趙落霞上了車,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雨霖,我在這等你半天了。”
杜雨霖冷冷地說:“你還沒離開大同呀,我以為你早顛了。”
趙落霞看出一臉不滿的神色,她知道他這是因為這次白玉鳳出事而對自己有怨氣。她車窗外看了一眼,說:“雨霖,這次的事完全是敵人背信棄義造成的,我們也損失了一些人,希望你能理解我們。”
杜雨霖有些不耐煩地說:“好了,我不愿意再說這事兒,說說你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告訴你,不要再想讓我幫你們做什么事,從現在開始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走我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雨霖,我這次之所以沒有馬上走,是想帶你一起走,我已經安排好了把你和那個小翠送到延安去。”
杜雨霖搖搖頭,“不必了,我在大同呆得挺好的,不想去什么延安。”
“雨霖,你不要置氣了,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所以你必須跟我們走!”
杜雨霖冷笑了一聲,“走?走了之后誰替我的太太報仇雪恨,這件事我不會當沒發生的。”
“報仇?你找誰報仇,小林佑吉嗎?”
“除了他還有誰?如果不是他背信棄義,騙我,我的玉鳳會死嗎?我會家破人亡,這個仇不報我還是人嗎?”
“就憑你一個人單槍匹馬的想報仇?雨霖,你還是冷靜一下,先跟我離開大同。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恨沒柴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杜雨霖把車停下,對趙落霞說:“好了,你不用勸我了。道理我都懂,可是這個仇,我一定要報。我就要到家了,我家附近有許多日本特工監視,你還是下車吧。”
趙落霞想了想,開了車門,下了車。
……
杜雨霖走進家門,見李化龍坐在家里的客廳里。
杜雨霖問:“你怎么來了?”
李化龍站起來,“我聽說……你家出事了,就過來看看。”
杜雨霖點了點頭。
小翠從廚房里走出來,“姑爺,您回來了?”說著接過杜雨霖手中的皮包,并拿了雙拖鞋和一套家居服遞給杜雨霖。
杜雨霖邊換家居服,邊問“怎么,太太還沒回來呀?”
“沒呢。剛才打電話回來說,晚上不回來吃飯了,讓我們先吃。”
“那好,我們先吃吧。”
小翠看了李化龍一眼。
杜雨霖說:“也給他帶一份飯吧。”
小翠點點頭,轉身進了廚房。
李化龍的眼睛一直盯著小翠,等她進了廚房后,李化龍嘻瞇著眼睛,“七哥,我這幾天沒來了,您家里這小丫頭是越來越水靈了,瞧瞧那胸,那屁股,真是……”
杜雨霖瞪了李化龍一眼,沒好氣地問:“怎么著,你想打她的主意?”
“您看我也老大不小的,也該找個媳婦好好過日子,您要是能……那我可多謝你了。”
“她,你就別想了……”
“怎么著,您想收到房里?”
杜雨霖不耐煩地說:“這事跟你無關。”
李化龍本想再說幾句,可是見杜雨霖一臉的寒霜,也就沒再說。
過了一會兒,小翠弄好了幾個菜和一盆米飯,從廚房離來,“姑爺,飯菜好了,進來吃吧。”
杜雨霖向李化龍招了招手,兩人一起進了餐廳。
小翠擺放好了飯菜,轉身要往外走。杜雨霖說:“翠兒,跟你說幾遍了,你以后不用去廚房吃,就跟我一起吃。”
小翠猶豫了一下,悄悄地坐在桌子上和杜雨霖和李化龍一起吃飯,不時地給杜雨霖挾一塊肉放到杜雨霖的碗里邊。
李化龍的目光在她隆起的胸口溜了幾眼,又打量了幾眼她嬌艷的臉龐,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對了,七哥,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說了。”
杜雨霖給小翠挾了一塊肉放在小翠的碗里看了李化龍一眼,“什么事兒呀?”
“沈子硯從日本回來了。”
杜雨霖沒什么特別的反應,低著頭吃飯,“她回就回來唄,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她現在也到大同炭礦株式會社工作了。”
杜雨霖有些驚愕地抬頭看了李化龍一眼,“真的假的?”
“聽說是她姨夫谷鐵衣弄進來的,對了,七哥,你覺不覺得她這個姨夫挺怪的。”
杜雨霖瞥了他一眼,問道:“怎么個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