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一間干凈的窯洞內。
白玉鳳百無聊賴地坐在炕上,眼睛悵然若失地望著正在忙著針線活兒的小翠。
小翠覺得她的神情有異,問道:“姑娘,你干嗎這么看著我?”
白玉鳳說:“翠兒呀,你想不想家?”
小翠抿嘴一笑,“姑娘,你是不是想咱家姑爺了。”
白玉鳳嘆了口氣,“這幾天晚上總是夢到他,不知他在大同怎么樣了?”
“姑娘你放心吧,姑爺是個聰明人,他不會有什么事兒的。”
白玉鳳換了個坐姿,又說:“他一個人在家也沒個人照顧,我真有點不放心。”
小翠安慰道:“姑娘,你再耐心等幾天,等過了風頭,咱跟太太說說,咱回大同去。”
停了一會兒,白玉鳳又說:“翠兒呀,你說我這陣子不在家,他會不會跟別的女的勾搭呀?”
小翠笑了,“這我可不知道,咱家姑爺那么招人兒的一個人,難保不會有人惦記。”
白玉鳳嘆了口氣,“翠兒呀,我想好了。這回咱們回去,我就讓他把你收了房。”
小翠先是一怔,接著捂著嘴笑,“姑娘天天跟看寶似的看著他,就怕讓別人給惦記了,今兒個怎么這么大方?”
“我這幾天想明白了,他那樣的人早晚得娶小老婆,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便宜咱們自己人。你要是成了他的小老婆,最少有時候還能讓著我點兒,要是換成別人,是讓她得了寵,指不定會怎么欺負我呢。”
見小翠沉默不語,白玉鳳推了她一把,“你愿不愿意倒是說話呀。”
小翠躊躇地搖搖頭,“我怕。”
白玉鳳不解地問:“怕,你怕什么?”
小翠的臉已是一片酒紅色,“你們晚上做那事兒時,聽你那慘叫聲兒,我就覺得他是在拿刀子在一下一下地狠命戳你,有好幾次,我差點沖進去來著。”
白玉鳳聽了這話,捂著嘴咯咯地笑了半天,然后輕輕地拍了拍小翠的肩膀,“我那沒經過人事兒的傻妹妹呀,這事兒到時候你就懂了。”說著又禁不住咯咯地笑。
小翠的頭垂得更低了。
白玉鳳脫下手上的一只翡翠手鐲,“這事就這到定了,這個算是我們大官人給你的聘禮。”說著把手鐲戴在小翠的手腕上,
小翠羞得滿臉通紅,急忙抹下那個翡翠手鐲還難白玉鳳,“我的姑娘,你是不是想姑爺想魔怔了?這事兒急什么,以后回了大同再說吧。”
白玉鳳搖了搖頭,“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去,我這幾天這心里總是撲騰實撲騰地亂跳,總覺得好像要出什么大事兒。翠兒呀,要不趕明兒個,你去跟雅子姐姐說說,我們不在這兒荒山野嶺的地方呆了,咱們要回大同去。”
小翠面有難色地說:“姑娘,我們才來了幾天,人家這里的人對我們也不錯,咱們無緣無故得就要走,人家會不會生氣呀?”
“生什么氣,我不在這兒住還不成呀?”
“我的姑娘呀,這兒可不是咱自己家,你可不能這么任性。你還是安心在這兒呆一段時間,等姑爺那邊沒事了,我估計就會來接咱們的。”
白玉鳳支起身子,“你不說我說去,我是不想在這兒呆了。”
小翠忙上去攔住白玉鳳,“我的姑娘呀,你就別鬧了。”
兩人正說著,池田雅子推門進來,一臉的憂郁之色。
白玉鳳看她臉色有異,忙問,“雅子姐姐,怎么了,是不是雨霖出什么事了?”
池田雅子看了白玉鳳一眼,“他倒是沒出什么事,不過老張出事了,他為了掩護我們被敵人逮捕了。”
……
深夜,日本陸軍醫院張鴻偉的病房內。
張鴻偉盯著天花板想心事。
現在他手上有一枚釘子和一枚刀片。很顯然杜雨霖給他這兩樣東西是讓他找機會逃走。釘子是用來開手銬的,刀片就是武器了。可是現在門外有兩個精壯的小伙子守在門口,估計外邊還有人。他一個人,還負著傷,怎么能逃出去呢?
……
晚上,杜雨霖回到家,剛打開院門,他發現家里亮著燈。他下意識地掏出手槍,慢慢地走進屋子。
池田雅子正在客廳里收拾屋子,見杜雨霖手里拿著槍,有些意外地看著自己。她笑了笑,上前接過杜雨霖手中的皮包,“洗澡水我給你放好了,先洗個澡吧。”
杜雨霖把槍放回口袋,問道:“你怎么回來了?”
“我回來營救老張。對了,她們倆個在延安很好,你不用擔心。”
“你怎么救他?”
“組織上讓我和‘教授’接頭,由‘教授’安排營救行動。”
“‘教授’?‘教授’是什么人?”
“我們在大同另一條線的負責人,老地下了,你放心好了。”
“你知道嗎?現在日本人正張開一張大網等著你們去救他,然后把你們一網打盡的。”
“我當然知道,可是老張捕了,我們也不能不管吧。”
杜雨霖想了想,“前天,我給老張送了一枚釘子和一個刀片,不知他能不能用上。”
池田雅子急切地問:“你見過他了,他現在怎么樣?”
“我沒見他,我是讓別人送給他的。”
“別人,誰?可靠嗎?”
“這一點你放心好了,不會出什么問題的。”
池田雅子從衣櫥里拿出一件家居服遞給杜雨霖,“我想去見見他。”
“你不能去見他,你去見他無異于羊入虎口。現在日本人暫時還沒有懷疑你,你還可以是營救老張的一枚棋子,你要是暴露了,不但你會有麻煩,你們也會少了一個很重要的棋子。”
“可是我已經向‘教授’發出要求見面的信號了,可是她一直沒有回我。我擔心就這么耽擱下去,老張會有危險。”
“一個人有危險,總比兩個人有危險的好。”
兩個正吵著,忽然院子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杜雨霖馬上拔出手槍,池田雅子仔細地聽了聽敲門的節奏,沖杜雨霖擺擺手,“是我們自己的人。”說著出了房門走進院子。
過了一會兒,池田雅子領著一個人走了進來,向杜雨霖介紹,“這位就是‘教授’”。
杜雨霖一看這個所謂的“教授”,不由得一驚,這個“教授”竟然是他多日未見的繼母趙落霞。
杜雨霖驚訝地問:“怎么是你?”
趙落霞笑著說:“沒想到我會是共產黨吧?”
杜雨霖還要再問。趙落霞揮手道:“時間緊迫,其它事以后再說,我來是要跟你們商量一下營救張鴻偉的事情。”
池田雅子插話道:“雨霖剛才說,他派人送了一枚釘子和一個刀片給老張,不知有沒有用。”
趙落霞贊許地看了杜雨霖一眼,“雨霖,做的好。我們打算明天晚上營救他,現在我們需要一個人去病房通知老張,讓他有所準備。”
杜雨霖見趙落霞盯著自己,于是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去通知他嗎?”
趙落霞點點頭,“我仔細考慮了一下,目前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杜雨霖想了一下,點點頭。
趙落霞轉臉看了池田雅子一眼,“她們,你帶回來了嗎?”
池田雅子點點頭,“帶回來了。”說這話時她看了杜雨霖一眼,好像有些怯懦的樣子。杜雨霖發現了她怪異的神情,問道:“你把誰帶回來了?”
池田雅子看了趙落霞一眼,沒說話。趙落霞說:“我讓她把白玉鳳給帶回來了。”
杜雨霖有些惱火地問:“你們……你們讓她也摻和進來?她現在在哪兒?”
池田雅子說:“我怕家里不安全,把她和小翠放一個安全的地方。”
杜雨霖問趙落霞,“你們想讓她做什么?”
趙落霞說:“她只是一個備案,如果我們這次營救失敗,我們有一套應急的措施,她算一個棋子吧。”
“你們怎么可以這樣?”
池田雅子說:“我們沒有強迫她,是她自己要求跟我回來的。”
杜雨霖說:“我現在要見見她。”
趙落霞說:“不行,你現在還不能見她。”
上午,小林佑吉辦公室。
小林佑吉正在打電話。
“最近有沒有可疑的人試圖接近病房?”
電話那頭兒是在醫院負責守衛張鴻偉的一個特工,他說:“小林先生,這幾天除了那位李隊長之外沒有人接觸過他,更沒有人試圖接近他。”
小林佑吉的臉上浮出一絲焦急的神色,他又問:“張鴻偉最近幾天有什么異動?”
“沒有。不過……”那名特工語氣有些躊躇的樣子。
小林馬上問:“怎么了?”
“小林先生,是這樣的。在那位李隊長沒來之前,那個張鴻偉好像一直很焦急似的,可是自從他見了那位李隊長之后,他好像平靜了許多。我懷疑是不是那位李隊長跟他說了什么,或者從外邊給他帶了什么消息。”
“那個李隊長去見他時你沒有聽他們講什么嗎?”
“聽了。沒說什么。只是說杜雨霖讓他捎些酒菜給他,還說杜雨霖讓他養好身體,別太死心眼兒什么的。沒有什么異常。”
“他帶進去的那些酒菜你檢查了嗎?”
“檢查了,沒有什么。都讓張鴻偉給吃了。”
“好的。這樣,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小心,我總覺得會出什么事,我會再給你調四個人過去,你們一定要小心,不能出一點差錯。”
“明白。”
小林佑吉放下電話在辦公室時轉了幾圈,他越想想覺得奇怪,他感覺到李化龍一定是給了張鴻偉什么東西,或者那句話里有什么暗示的內容。
他拿著桌上公文包剛要出去,水川伊夫走了進來,面色嚴峻地說:“小林君,離你要求的時間還有半天時間了,據我看,你所希望的共黨分子去醫院營救那個張鴻偉的事情并沒有發生,我看你還是準備正式提審他吧,或許嚴刑拷打會問出一些我們感興趣的東西來。對了,還有那個杜雨霖,我認為也有必要把他抓起來,也以不是很禮貌的方式問一問。”
小林看著水川伊夫,用不太客氣的語氣說:“水川先生,就如您剛才說的,我還有半天的時候,在這半天里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所以,我建議在今天晚上十二點之前,您最好不要影響我的工作。”說著,向水川伊夫略點了下頭,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