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見杜雨霖倒在地上,趕忙跑上前。
只見杜雨霖的前額被石塊打個一道口子,鮮血直往外淌。旁邊的一個背急求包的警察也跟著跑了過來,打開急救包給杜雨霖上了消炎藥并進行了簡單的包扎。
小林佑吉問杜雨霖,“于工,不要緊吧?”
杜雨霖擺擺手,捂著前額站了起來,開玩笑地說:“小林,你剛才說這里的民風彪悍我還不大相信,現在看來是夠彪悍的”。
小林順勢恭維道:“是啊,于工,所以我才請你過來幫忙,如果沒有你,我實在不知該如何穩妥地處理這件事。”
杜雨霖擺擺手,剛要說話,忽然聽到對面有人在向這邊高喊,“對面的人你們聽著,馬上把警察退走,否則我們就對你們這個日本人不客氣了。”
杜雨霖一聽這人的聲音,心底微微一動,這個人的聲音非常像前陣子他用一個大木箱偷運到南京的邱君牧,可是邱君牧怎么會在這種窮鄉僻壤里出現呢?
杜雨霖掏出自己的白手絹,高舉過頂,向對面邊走邊喊,“對面的兄弟,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國人,我是來跟你們協商解決這件事的。”
他的話音未落,又有幾塊石頭從對面那邊扔過來,不過,杜雨霖聽到對面有人大聲地吆喝了一聲,“先別扔石頭。”
這一次,杜雨霖基本可以確定這個說話的人就是邱君牧。雖說看不到對面的人,杜雨霖還是大聲說,“對面是君牧兄嗎?君牧兄,我是雨霖呀。咱們兄弟這么久沒見面,這一見面,你怎么用石頭瓦塊地招呼我呀?”
對面一時沒有什么反應,不過,不再有人向這邊扔石頭了。
杜雨霖放下手絹,慢慢地向對面走去。
趴在對面矮墻上的一群人當中為首的一個正是邱君牧。
邱君牧沒想到杜雨霖會出現在這里。等杜雨霖走到他面前,邱君牧走到他跟前兒,他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回他確定了這個人真是杜雨霖,不由得伸手拍了杜雨霖一下,“兄弟,真是你呀,你怎么會到大同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呢?”
杜雨霖笑道:“你問我,我還要問問你呢,我不是已經把你送南京了嗎,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還不是為了躲日本人。這里是我的老家,十里八村的都沾親帶故的,躲起來方便,現在我已經是這個村兒的村長了。他姥姥的,日本人怎么也不會想到我邱君牧會會跑到這么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當個小村長。噯,光顧著說我了,還不知道你怎么也跑到這兒來了呀?”
“我和你一樣也是為了避風頭才跑到這里來的。”
“你可是老茂川眼里的大紅人,你跑這兒來躲什么風頭呀?”
“我把茂川給殺了。”
“什么,你把茂川給殺了?”邱君牧驚愕地問道。
杜雨霖點點頭,“這件事在平津一帶傳得到處都是,你沒聽說?”
“這里又沒報紙,又聽不到廣播,我哪會知道。對了,你出了這么大的事,多到大同離北平這么近好像也不太安全吧?”
“原來我本來打算去香港的,不過,我遇到位高人,有這位高人罩著,暫時日本人還不會把我怎么樣。”
“有這樣高人,我說兄弟,有機會你得把這位高人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呀。”
“有機會的吧。”
“對了,你今天來這摻和什么呀?”
杜雨霖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笑了笑說:“你看,我看到你老哥光顧高興,把要緊的事都忘了。我聽說你們抓了幾個日本人,為首的一個叫山田少文的,有這么回事吧?”
邱君牧點點頭。
“我就是為這事兒來的。”
邱君牧臉上收起了笑容,“這么說你是替日本人來做說客的?”
“是的。”
邱君牧用鼻子輕哼了一聲,“杜先生,我現在知道你說的那位高人為什么會罩著你了,那位高人是個日本人吧?你是不是把那幾張照片送給他了?”
杜雨霖淡然地說:“君牧兄,虧我們還是兄弟,你覺得我會無恥到把那幾張照片給日本人嗎?”
“這么說你不是來替日本人說話的?”
“君牧兄,怎么說呢,我這次來既是幫日本人,同時也是為了幫你們。你想呀,你們扣著他們幾個人,我告訴你,為首的那個山田少文和中谷孝之有很深的交情,中谷孝之你總該聽說過吧?”
邱君牧想了一下,說:“你是說那個代號叫‘風影’的日本特工?”
“是的,就是他,他現在也來到大同了,擔任著我現在任職的這個大同炭礦株式會社社長,而這個大同株式會社和山田株式會社是合作關系。你應該知道他和日本政府和日本陸軍部的一些高官都有很深的交情,而這個少田又是他的朋友,你們再這么僵持下去,日本的駐蒙軍就會開進來,到時候你們這一村子的人恐怕都會有麻煩的,日本人的德性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了,也不用我多說了,所以我說這一次來也是來幫你們的。”
“可是他們把我的侄子打死了,還打傷了我們村兒的幾個人,村里人都看著我呢,我不能就讓這事兒不了了之吧?”
“日本人答應賠償給你侄兒家人五百塊錢,其它的受傷的人員也多多少少可以賠一些。”
“五百塊錢就想買我侄兒的一條命,這該死的小日本是怎么想的?”
“五百塊錢的確不多,可是你得為全村的人想想呀,一旦駐蒙軍進來,他們會被怎么對待?”
邱君牧沉思片刻,“可是我們一旦把這幾個日本人放了,他們就不會來報復我們?”
“當然。據我所知日本人并不真的想得罪你們,因為他們還想讓你們去當礦工幫他們挖煤。這次日本人之所以找我來當說客,也是想把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邱君牧又想了想,“兄弟,日本鬼子我信不著,我信你,你真能保證一旦我們把那幾個日本人放了,他們以后不回來找后賬兒?”
杜雨霖拍了拍胸脯,“你信我就對了,我保證他們以后不會來找后賬兒。”
“好吧,既然你這么說,我就把他們幾個放了。兄弟,我跟你說實話,這次我們已經打算跟小日本拼命了,可是你剛才的話說得對,丟了我們向個幾條命,說不定沒有人性的日本人會來血洗整個村子,那我們就對不起他們了。”
“對嘛。那你們現在就能放人嗎?”
邱君牧點了點頭,“我們現在可以放人,不過,兄弟,還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就是你不要把我在這兒的消息告訴別人。”
“不會的,這個你放好了。”
邱君牧拱拱手,“那老哥在這里就多謝兄弟了。”說著,他一揮人,一個手里拿著個鐵鍬的年輕人跑到他眼前。
邱君牧向那個年輕人吩咐道:“你去村兒里把那幾個日本人帶過來,全給放了。”
年輕人聽說要放了那幾個日本人,很是一驚,然后很不友好地看了杜雨霖一眼說:“村長,這個油頭滑腦的家伙是誰,你可不要被他給騙了。”
邱君牧瞪了年輕人一眼,“多事,這里有你說三道四的份兒嗎,快走吧。”
年輕人不大情愿地轉身向村里走。
過了好長時間,杜雨霖看見那個年輕人帶著幾個垂頭喪氣的日本人從村里走了過來,為首的一人正是山田少文。
山田少文走到邱君牧眼前時站住了,他惡狠狠地盯著邱君牧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像毒蛇的眼神一般無比的陰鷙和歹毒,邱君牧被他看得不由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轉臉看了杜雨霖一眼,發現杜雨霖正用眼睛瞪著山田少文,用日語說道:“山田先生,這里很危險,你不要在這停著了,快點走吧。”
山田這才邁步繼續向前走,他走了大約十幾步,又轉回頭用手向邱君牧等人惡狠委地做了個開槍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