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杜效亞夫婦約杜雨霖和葉茵平到家里吃飯。
在吃飯的時候,杜太太和葉茵平親熱地聊著天,而坐在葉茵平身邊的杜雨霖卻顯得心事重重,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杜效亞發現了杜雨霖的異樣,放下筷子問道:“喂,你怎么了,一副蔫頭耷腦的樣子。”
杜雨霖馬上笑了笑說:“沒什么,最近有點累。”
杜效亞用餐巾抹了抹嘴巴,冷冷地說:“你替日本人辦事倒是挺盡心盡力的嘛,真有出息,好。”
杜太太看杜雨霖臉色有些難看,以為杜雨霖生氣了,就瞪了杜效亞一眼,“一家人好好的在一直吃飯,說那些有的沒有干什么?”
杜效亞把餐巾往桌上一摔,“我說錯了嗎,國仇咱就不說了,咱就說說家恨,就在今天上午,日本大使館那個商務參贊,又逼著我當什么狗屁委員會的委員長,還威脅說如果我不上任他們就會采取必要的措施。什么必要的措施,大不了拿了我這條老命去,好哇,老子也活了這么多年了,夠本了,來吧,來一個老子殺一個,來兩個老子殺一雙,賺一個。”
葉茵平看杜效亞越說越激動,拿起旁邊的一瓶,“爸,你別生氣了,看氣壞了身子,來閨女給你倒一杯酒,這酒可不是白給你倒的呀,有件事得麻煩你。”
杜效亞看了一眼,“什么事呀?”
葉茵平倒完了酒,回頭看了杜雨霖一眼,又轉臉看杜效亞,“你是我們的長輩,我想讓你給我們這個沒出世的孩子取個名字,你看取什么好呢?”
杜太太馬上說:“是啊是啊,這才是大事情,你又是孩子的叔爺又是孩子的姥爺,這件事除了你,別人可沒資格。”
杜效亞沉思了一會兒,剛要說話,杜雨霖站起身,“二叔,二嬸,我有點不舒服,得回去了,你得慢慢吃,我走了。”說著,也沒搭理葉茵平,獨自一個人離開了餐廳。
杜雨霖這個令人意外的舉動讓兩位老人和葉茵平都吃了一驚,杜太太問葉茵平,“怎么了,你們倆吵架了?”
葉茵平忙搖搖頭,“沒有啊,哦,你們吃吧,我也走了。”說著急忙站起身,跑出餐廳。
餐廳的兩位老人面面相覷。
在往葉茵平家走的路上,杜雨霖一直默默地開著車,一句話也不說。葉茵平幾次看他的臉想說話,卻又咽了回去。她非常了解杜雨霖的性格,這個時候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不說話。
車到了葉茵平家,杜雨霖只是把車停下了,也沒有像往常那樣下車陪著葉茵平一起進家門,邊看都沒看她一眼。
葉茵平默默地下了車,小心而哀怨地對杜雨霖說了聲:“開車小心呀。”就關上了車門。
杜雨霖的車“轟”地一下竄出去好遠,很快就沒了影蹤。
葉茵平在原地站了好外,這才心情沉郁地進了家。
她打開了燈,在門口又站了一會兒,愣了幾分鐘,不覺眼淚從眼眶里流了出來。她意識到自己的眼淚流出來之后,忙掏出手帕擦了擦,遲疑了一下,轉身又出了家門。
一夜冷嗖嗖的夜風吹過,她不禁打了個冷戰,這時候她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又流了出來,這一回,她沒有擦,任由眼淚盡情的流淌。
……
杜雨霖開著車剛到家門口,遠遠地看見一輛形狀很怪異的車停在家門口的不遠處。他這幾天隔幾天就能看見這輛車,以前他還沒注意。
杜雨霖下了車,剛要過去看看,那輛車卻開走了。
杜雨霖回到家,剛一進客廳,就見田媽手里舉著個紐扣大小的東西神色緊張地對他說:“少爺,你可回來了,你看……”
杜雨霖眼尖,他一看田媽手里拿著的東西竟然是一枚德制的微型竊聽器。他沒容田媽再說什么,上前一把捂住田媽的嘴,嘴上說:“田媽,你怎么搞的,這個時候還不做飯,你想餓死我呀?”說著給田媽使了個眼色,把她手上的那枚竊聽器輕輕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拉著田媽出了客廳來到院子。
杜雨霖放開田媽,“你說,到底怎么回事?”
田媽有些緊張地說:“我今天收拾屋子,看見墻上那張相框有點歪了,我想拿下來重新弄一下,等我拿下來,看見相框后面的墻上有一個小洞,我還以為是什么蟲子,就拿螺絲刀摳了摳,沒想到摳出這么個東西來,我覺得這東西有點邪性,所以……”
杜雨霖小聲地說:“田媽,我告訴你,那個東西叫竊聽器,怎么說呢,就是別人可以通過這個東西就能聽見我們在家里說些什么。”
“啊?這不是千里耳嗎?”
“對,和那個差不多,田媽,你注意,以后在家里我們該說什么該做什么照舊,就像我們不知道有這個東西似的,但是,重要的事情,或者不能讓別人知道的事情,我們倆來院子里說,你明白嗎?”
田媽有些勉強地點了點頭。
“我問你,最近咱家來過什么陌生人嗎,比如說來檢查電線的,或者什么修下水的什么人?”
田媽想了想,“沒有呀,前些天我和葉小姐一起收拾屋子我還說呢,咱家這電線都多少年了,該找個電工換一下……”
杜雨霖打斷田媽,“等一下,你說前些天你和葉茵平一起收拾屋子?”
“是啊,她那人愛干凈,過幾天就把家里從里到外都收拾一遍,可勤快了。”
杜雨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說:“田媽,我告訴你,你找到那個東西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說,除了你和我之外。”
“那葉小姐也不說嗎?”
杜雨霖搖了搖頭,“也不要說,只有你我兩個人知道就行了。”杜雨霖指了指院子里的廂房,“田媽,你先回屋睡吧,不用管我了。”
田媽點了點頭,進了廂房。
杜雨霖捏著下巴在院子里轉了幾圈,心想:怪不得日本人知道了我要去匯豐銀行取照片的事,原來他們在我家安裝了竊聽器。這么說來是冤枉了葉茵平,可是這些竊聽器又是誰安裝的呢?
想到這兒,杜雨霖忽然想到,既然有人在家里安裝了竊聽器,就不會只有一枚,想到這兒,他快步走進屋子,各處翻找。
沒過多久,他就在客廳的茶幾下面、電話機里,臥室的床頭柜里各找出一枚和田媽找的一模一樣的竊聽器。杜雨霖看了看這些竊聽器,又小心地把它們安回到原處。
杜雨霖站在客廳內思索了一下,拿起電話撥李化龍家的號碼,用調侃的語氣說:“李爺,睡了沒?沒睡出去樂一樂,聽說六國飯店來了幾個白俄妞兒,又美又浪。”
李化龍在電話那頭沒好氣地說:“七哥,你這都快結婚的人了,你是不是該收收心了,還這么花,就不怕讓嫂子知道?”
杜雨霖說:“你小子什么時候成規矩孩子了,少廢話你去還是不去,你不去我找劉三兒去了。”
李化龍說:“好好好,我去我去,你開車來接我吧。”
杜雨霖放下電話,穿上外套出了家門,上了汽車往李化龍家的方向開去。
李化龍站在家門口見杜雨霖的車來了,招了招手。杜雨霖把車停在他面前。李化龍一上車就沒好氣地抱怨道:“七哥,你五更半夜的發什么癔癥?”見杜雨霖不開車走,而且還一臉凝重的表情,不解地問道:“七哥,你怎么了,和嫂子吵架了?”
杜雨霖說:“化龍,你悄悄地另外再給一套房子吧,我現在這個家不能住了。”
李化龍看出杜雨霖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問道:“怎么了?”
“我家被人安裝了許多竊聽器。”
“啊?誰干的?”
“這個還用問,當然是日本人干的,最大的可能性是茂川和清水。”
“那咱明天就找他們理論去。”
杜雨霖搖了搖頭,“這事兒你千萬別說出去,就當什么事也沒發生,你只給另外找一套房子就行了,注意,除了你之外不要再讓第三個人知道房子的地址,明白嗎?”
“明白了。”
“還有,如果明天有人問起你今天晚上到哪兒玩了,你告訴我是誰?”
“好。七哥,是不是明天誰要是問我,就說明是他安的竊聽器呀?”
杜雨霖搖搖頭,“不是,我借這個試探他們全天候監聽還是階段性監聽。對了,還有件事,我家門口最近一直停著輛怪模怪樣的汽車,我估計里邊有鬼,你瞅個時間去看看車里是些什么人,他們在干什么,記住要出其不意,不要讓他們事先有準備,明白嗎?”
“明白了。”杜雨霖這才啟動了車子。
李化龍問:“七哥,你這是去哪兒呀?”
“當然是去六國飯店找白俄姑娘跳舞了,要不然明天人家問你你該說漏了。”
李化龍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七哥,這事兒,嫂子知道嗎?”
杜雨霖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不過我倒是希望她不知道,但她要是知道的話……”
李化龍見杜雨霖停止了話頭,不由得問道:“她知道了怎樣?”
“那事情就要難辦很多了。”
李化龍忽然看見杜雨霖臉上的表情有些悲傷的樣子,這在以前他從來沒有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