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川正在辦公室里看文件。

清水拿著一封電報走進來，“部長，中谷先生的電報。”

茂川頭也不抬，問：“什么內容？”

“他要求我們馬上釋放杜雨霖和里龜等幾個人。”

茂川冷笑了一下，“中谷先生真是夠驕傲的，說是負責調查那筆錢的被劫案，可是到現在面也不露一下，就在背后指揮。把杜雨霖和里龜他們幾個關鍵的涉案人員都放了，讓我怎么在一個月內破案？”

清水看著茂川，不語。

茂川嘆了口氣，緩緩地說：“既然中谷先生讓放了他們，那就放了吧，如果實在破不了案，我會向上級提出申訴的。”

“那我現在就去放了他們？”

茂川點了點頭。

清水剛要走，茂川叫住了他，用凝重的語氣問道：“清水君，你跟井上商社的那位張翻譯很熟嗎？”

清水馬上搖了搖頭，“不是很熟，只是幾次和井上先生的交往中見過幾次，只是認識而已。有什么事嗎，茂川先生？”

茂川想了想說：“最近，軍務局的李志翔抓了個叫王愛民的共產黨，這個王愛民供述說這個張翻譯是中共北平地下黨的負責人，李志翔就把他給抓了起來……”

清水插話問：“他承認了嗎？”

茂川搖了搖頭，“我想把他弄到特工部來親自審問，你看怎么樣？”說著，他注視著清水，觀察著清水的反應。

清水想了想，說：“要不，我先審一下吧，如果有什么進展了，您再親自出馬？”

茂川笑了一下，搖搖頭，說：“不，這個人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還是由我親自審問吧。”

“那，我去把他提過來吧？”

“不用，我已經派人過去了，過一會兒就到。你忙你的去吧。”

茂川話音剛落，一個屬下走了進來，看了清水一眼，向茂川點了點。茂川站起身向外走。

茂川和那個屬下從自己的辦公室來到會客廳，走到門口他看了那個屬下一眼，那個屬下一鞠躬轉身離開了。茂川打開客廳的房門，走了進去。

張鴻偉站在會客廳當中正四下打量會客室中的擺設，茂川走了進來，很客氣地對張鴻偉說：“張先生，為什么不坐呀，請坐。”

張鴻偉坐下來，笑著說：“茂川先生，我以為會把我帶到審訊室，嚴刑逼供，沒想到把我帶到這么兒來。”

茂川給張鴻偉倒了杯茶，笑著說：“張先生，我的老師曾經跟我說過‘采用暴力手段達到目的是最無能也是最愚蠢的方法’，我對這句話深以為然，舉個例子說，我們找到一些人為了從他們嘴里知道一些我們想知道的事情對他進行你所說的‘嚴刑拷打’，他有可能招供，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屈打成招，那么他招出來的內容會對我們的判斷做出錯誤的導向，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一般情況下我是不會采用刑訊手段來審問人的，尤其像張先生你這樣的聰明人，我更多的希望能和您這樣的人成為可以促膝相談的好朋友”

張鴻偉笑了，“茂川先生，如果您不是從事特工工作，我倒是蠻想跟你成為朋友的。”

茂川點點頭，“張先生，我相信你的這句話是真的，如果我說我很不喜歡目前這份工作不知道你信不信？”

張鴻偉搖了搖頭。

茂川坐在張鴻偉對面的沙發上，喝了一口茶，貌似誠懇地說：“我從事的工作經常會遇到一些非常有能力非常有學問，修養學識很高的人，我很想跟他們做朋友，可是我的工作性質會讓人家無形中產生了一種不信任感，會在他和我之間筑起一道厚厚的墻，不能像普通人那樣通暢的溝通。”

“那倒是，估計這個世界上沒人喜歡和特工做朋友。”

“所以說我不喜歡這個工作嘛。像我們這些做特工的人大多心里都很寂寞，很痛苦，長時間面臨著巨大的壓力，而且做得越久程度越深，最后會變得很神經質，用你們中國的話說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張鴻偉看了看手表，“茂川先生，時間也不早了，我們現在可以進入正題嗎？”

茂川微微一笑，“那好，請問張先生，你是中共地下黨在北平的主要負責人嗎？”

“不是。”

“可是有一位已經承認自己是共產黨王愛民先生說你是共產黨而且還說你是他的上級，從1937年也就是民國二十六年開始一直到現在他就一直在您的領導下在北平工作，這又怎么解釋呢？”

“從民國二十六年，這話是他說的嗎？”

茂川點點頭。

張鴻偉哈哈大笑。

茂川莫名其妙地問：“張先生，這話有什么好笑的？”

張鴻偉收住了笑容說：“他這話就不對，我民國二十六年到民國二十九年這三年時間都在日本神戶工作我怎么會在北平和他一起？”

“你的意思是說從民國二十六年到民國二十九年這幾年時間你不在北平？”

張鴻偉點了點頭，“是的。”

“那他為什么要說你是共產黨？”

張鴻偉向外邊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這可能可你門井上先生辦的那件事有關。”

茂川皺皺眉頭。

張鴻偉繼續說：“你讓井上先生替你把那些‘布匹’運到上海交易，可是你也知道現在對這種東西查得很嚴，沒辦法井上先生讓我想辦法。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他是共產黨，共產黨在這方面的本事你是知道的。他幫了我幾次忙，后來他又向我借了幾筆錢，我向他討債的時候他就威脅我像我這樣替日本人工作的人就是該死的漢奸，借給他的那些錢就算我贖罪的了，說是要是我再敢向他討要他就向有關部門舉報我是共產黨，老實說，我很害怕他這么做，你知道共產黨了，說得出做得到，所以就一直忍氣吞聲沒敢再要，沒想到他這次又咬到了，我估計他之所以咬我是因為我是替您辦過事，如果我被抓了就一定會說出你交辦給我們井上商社的那樁買賣，你知道了這件事后一定害怕事情張揚出去，就不能把他怎么樣了，也很有可能把他給放了。”

茂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問道：“你當時跟他說了這件事是我的事？”

張鴻偉點點頭，“是的，我求他辦他不敢，說是怕被日本人查到小命不保，我就說這是茂川先生的貨，他才答應幫忙。”

茂川面色陰沉，低低地用日語罵了一句：“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