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館前行人很多,有拉洋車的,有做小買賣的,有牽著駱駝和馬匹的牲口販子。沈子硯坐了輛洋車來到門口,下了車,付了車錢,走進面館。
一身小販打扮的景賀文坐在窗口的一個座位上,沈子硯來到門前他就看見了,等沈子硯走進來,他向她招了招手。
景賀文環視了一下四周,小聲地問沈子硯:“情況怎么樣,他答應幫我們的忙嗎?”
沈子硯搖了搖頭,“他說要我們把一個叫趙力的人交到他手上他才幫我們的忙。”
“趙力?誰是趙力?”
“我哪知道,他說跟你們一說就知道,你聽說過這個人嗎?”
景賀文搖了搖頭,然后說:“這樣看來我們只能實施第二個計劃了?”
“第二計劃?第二個計劃是什么?”
“你先別問這個,我問你劉修文現在在幾樓幾號病房?”
沈子硯想了想,說:“四樓,413。你不會是想直接沖進去殺劉修文吧,我告訴你肯定不行,現在那里里三層外三層的有二十幾個人,手里都帶著家伙。”
景賀文笑著點了點頭,說:“這個我想到了。”
……
夜晚,因為是個陰天,沒有月亮,四下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一條黑影兒肩上斜背著一條長繩子輕手輕腳地走到同仁醫院的主樓,順著排水管慢慢地往上爬。
413號病房內。渾身包裹著紗布的劉修文在床上怎么睡也睡不著。
剛被帶進日本憲兵審訊室的時候,他是打算成仁的,自從干上特工這一行,他就早有心理準備,可是過了幾堂,尤其是上了電椅后,他完全崩潰了,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清水要對他實施新的一輪刑罰時,他屈服了,先供出了宮清江,因為他知道宮清江應該已經被日本人抓了,他故意裝作不知道。可是清水卻并不買他的賬,要他說出更多的人和聯絡點、交通站,他就擠牙膏式的一點一點地往外說。本以為這樣可以糊弄過去,沒想到清水卻并不滿足這些,又對他動了一遍審訊室里的各種刑具,把他弄得死去活來,最后他只能裝作昏死過去,被清水派人送去了同仁醫院。
今天上午,茂川親自來413號病房看望他。劉修文很清楚茂川的來說,表面上說是看望他,實際上是給他下最后通碟——如果他不把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后果是不可想像的。
茂川的為人和行事風格,作為多年的老對手,劉修文再清楚不過了。他知道就算自己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給他安排一個可有可無的閑職,或者把他送到一個的偏僻的地方養老,可是,就算日本人不把自己怎么樣,軍統也一定不會放過他的,戴老板一向是最恨叛徒的,對叛徒的制裁也是狠辣無比的,不管他躲到哪里,下場一定是無比悲慘地被人干掉,這個已經有許多先例證明。
現在他唯一的辦法就是逃出去,逃回重慶告訴戴老板他在日本人審訊里受盡刑罰,堅貞不屈,一個字也沒說,最后機智地脫出了日本人的魔掌,這樣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下午,葉茵平過來給他打針時,他乘她不備偷了她一根注射器的針頭,等她離開后,他偷偷地針頭打開了鎖自己的手銬。
外邊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應該是葉茵平來了。劉修文抬頭看了一眼離他不遠的玻璃窗,用一條枕巾裹住了一只手。
葉茵平端著一個醫用托盤走進病房,打開燈,走到病床邊打開托盤拿出一個小瓶子和一個注射器吸藥水。
劉修文猛地坐起來,伸用那只裹著枕巾的手狠狠地砸向玻璃窗。窗上的一塊玻璃“嘩啦”一聲碎了。劉修文抓起一塊銳利的碎玻璃,返身用胳膊一把勒住正吃驚地看著他的葉茵平的脖子,壓低了聲音說:“護士小姐,我不想殺你,可是你也別逼我殺你,乖乖跟我出去。”
剛才的一切,劉修文用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他一下午在腦子里已經演習了無數遍。
杜雨霖笑了一下,“劉站長,她不過是一個護士,你不認為你用她來威脅我們沒有什么意義嗎?”
劉修文冷笑了一聲,“不錯,她對別人來說她不過是個護士,可是對你杜先而言恐怕就不是一個護士那么簡單了。這個護士不錯呀,整個北平城恐怕也不找到幾個,我不相信你杜先生忍心讓她在你面前香消玉損。”
橫道舉槍要打劉修文,杜雨霖攔住了他,“別開槍!”
橫道不理他,仍要開槍,杜雨霖把手中的槍頂到橫道頭上,“你應該聽得懂中國話,我說別開槍。”
橫道沒想到杜雨霖會用槍頂著自己的頭,他看著杜雨霖,威脅道:“杜桑,你要對這件事負責。”
杜雨霖哼了一聲,“放心好了,我會負責的,你可以滾了。”說著把他推到門外,并關上門。然后折返回來,把手中的槍揣進口袋,又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遞向劉修文,“劉站長,要不要來一支?”
劉修文警惕地搖了搖頭。
杜雨霖自己點燃了煙吸了一口,“說吧,你有什么打算?外邊二十幾個人,你覺得你逃得出去嗎?”
劉修文說:“我相信只要我手上有這個小美人兒,有你在,我就出得去。”
杜雨霖擺了擺手,“恐怕你高看我了,我只是個小人物,外邊好多日本憲兵,他們不聽我的。”
劉修文冷笑道:“杜先生,你雖說只是個副處長,可是你的本事還是很大的,這一點我很清楚,至于說日本憲兵,那就需要你來幫我了。”
杜雨霖想了想說:“我倒是有個不錯的主意,你考慮一下,”指了指葉茵平,“我跟她換,你放了她,我來當人質,你押著我出去……”
葉茵平掙扎了一下說:“雨霖,不要這樣!”
杜雨霖沖他擺了擺食指,笑了笑,“小美人兒,聽我的。”轉臉問劉修文,“怎么樣,劉站長?”
劉修文,“你可不要跟我耍花招兒?”
杜雨霖攤了攤手,“不會的,你放心好了。”
“那你慢慢走過來。”
杜雨霖慢慢地走到他倆眼前。
劉修文拉著葉茵平向后退了半步,“把你的槍交出來,把槍口沖你自己!”
杜雨霖微笑著掏出槍,握著槍管,把槍柄遞給劉修文。
劉修文剛要接槍,玻璃窗外一個人從樓上滑下來舉起手中的槍隔著玻璃窗向屋里連開了三槍。其中的兩槍把劉修文的半邊臉給打飛了,最后一槍打滅了房間里的燈。
杜雨霖上前一把把葉茵平按倒在地。幾乎與此同時橫道帶著幾個人從門外沖了進來,連開幾槍,只中的一槍打在杜雨霖的后背上,杜雨霖軟軟地倒了一下。
葉茵平站起來,抱起杜雨霖,呼喊:“雨霖,雨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