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霖和李化龍并肩往樓下走。
李化龍問：“七哥，我覺得這個案子應該從沈子硯查起，你怎么查到邱君牧的人頭上了？”
杜雨霖腦袋里似乎在想什么別的事情，對李化龍的問題沒什么反應。李化龍知道他又犯了腦子走神的老毛病，喊了他一聲，“七哥！”
杜雨霖這才怔了一下，扭臉看著李化龍，問：“你說什么？”
李化龍苦笑了一下，重復道：“我問你這個案子應該從沈子硯查起，你為什么查到邱君牧的人頭上了？”
杜雨霖想了想，反問道：“你應該知道沈子硯和萬局長的關系，他對我是又晉升警銜又升副處長的，你認為他會希望我查到他外甥女的頭上嗎？這是其一；其二，你真的認為高元安是沈子硯殺的？她為什么要殺他？”
“很簡單嘛，高元安是軍統的高級特工，他投靠了日本人，軍統自然是不會放過他的，而沈子硯以前是軍統的人，她非常有可能是軍統派過來鋤奸的。”
杜雨霖低著頭往前走，“高元安過來那天你我是親眼所見的，而那天正好是我和你去火車站接沈子硯，這兩件事發生在同一天，軍統的人再厲害也不會未卜先知吧？”
“有沒有可能是軍統方面提前知道高元安有投向我們的跡象，進行了事先的安排和準備呢？”
“有這個可能，可是憑你的經驗，你認為我們這位沈小姐的是塊特工的料嗎？”
李化龍笑著搖搖頭，“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進軍統的。”
“高元安不是個小人物，軍統方面要制裁這種大人物會不會只安排一個幾乎不具備特工基本素質的一個女丫頭來執行任務呢？退一步說，就算是，高元安是她殺的，你不覺得那天她殺高元安太過容易了嗎？如果沒有人替她精心地策劃和部署，她一個人會那么容易得手嗎？還有，就算長腦子的人也能看出來高元安是她殺的，她殺死高元安之后應該說任務已經完成了，她應該跑掉，可是她卻巴巴地等著日本人去抓她，我不覺得這里邊有問題嗎？”
“是啊，按道理說，她殺完了高元安早跑了。”李化龍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所以說，我幾乎可以肯定，這件事與她無關，就算是她殺的，她也是被蒙在鼓里，極有可能是被人當成替死鬼。”
李化龍嘆服地點了點頭，“七哥，還是你有腦子，你這一分析，我這腦袋都一下透亮了。可是，你怎么想到調查吳良泰呢？”
“哦，雖說沈子硯是冤枉的，可是高元安之死畢竟跟她有一定的關系，那天我去嚇唬了她一下，她到底是嫩點，一下就慫了，說出了吳良泰給她準備的茶水的事，其實那天我也親眼看見吳良春在軍務局里，可是在他的口供里卻不承認在，這就說明他心里有鬼，既然有鬼，我們就捉捉這個鬼。”
其實，杜雨霖之所以查到吳良泰的頭上還有一層沒說出來的原因，自從那天邱君牧暗示他跟澀谷的事有關他就打算著找個事由壓壓他的氣焰，讓他不管對自己太過分，這次的機會對他來說簡直可以說是天賜良機。
……
晚上，邱君牧正在家里伴著留聲機唱《霸王別姬》，手眼身法頗見功底。
傭人進來通報，“老爺，吳副處長要見您。”
邱君牧正來了個漂亮的臥魚兒，聽說吳良泰來了，身上一下停了，吩咐傭人，“讓他進來。”
吳良泰急三火四地走進來：“局長，出事了！”
邱君牧站起身，接過傭人遞過來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口，眼皮都沒抬地說：“你老婆跟人跑了？”
吳良泰的表情像咬了個豬苦膽，“不是，是警政局的人在跟蹤我，對了，這幾天有人在幾家賭場查我最近輸了多少錢。”
邱君牧把留聲機關掉，想了想說：“先沉住氣，看看再說。”
“局長，我怕一旦事露了，不但我有麻煩，就是您也……”
邱君牧臉上微微一寒，目光爍爍地盯著吳良泰：“你這是威脅我嗎？”
吳良泰忙解釋道：“局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邱君牧煩躁地一擺手，“好了，實在不行的話，我安排你去香港躲一陣就是了。”
……
大街上，杜雨霖開著車往走前，李化龍坐在他旁邊。
李化龍看了一下手表，繼續說：“……前些日子，吳良泰在外邊欠了一屁股債，天天躲在軍務局宿舍不敢回家，可是這個月二十四號，也就是高元安死的第二天，他竟然把上個月在‘宏達賭場’欠了三萬五千三百八十塊的賭債一次性連本帶利全給還清了……對了，七哥，你為什么要查吳良泰，你不會認為高元安是他殺的吧？兩人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怎么可能是他？”
“看問題不要看表相，我問你，吳良春一個小小的處長，年薪不到一萬塊，他怎么會忽然一下有這么多錢還債呢？”
“那誰知道，可是也不能就因為他突然有錢了就認為是他殺了高元安呀。”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二十三號那天，也就是高元安被殺那天，我在軍務局的走廊親眼看見吳良泰匆匆而過，可是我從警務課對他的審訊筆錄上看到他說他那天不在局里，他為什么要撒謊？”
“就算他撒謊也不能說明高元安就是他殺的呀？”
“那當然，不過，你不要忘了他可是邱君牧的親信，我覺得那天邱君牧表現太過反常，最蹊蹺的是兩人同時中毒，高元安死了，而他卻沒事。”
“警務課的報告上不是說他胃里的藥量很少嗎？”
“問題就在這兒。如果殺手真要殺他們兩個人，投毒不可能厚此薄彼。”
“總不會是他給自己下毒吧？”
“為什么不會呢？”
李化龍看了一一表，“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個問題問得好，這也是我們現在要知道的答案。記住，這些天要死盯著吳良泰不放，邱君牧那邊也放幾個人，不過不要跟得太緊了。”
李化龍又看表。
杜雨霖問他：“你有事呀？”
李化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送我去趟醫院吧？”
杜雨霖有些奇怪，上量了一下李化龍，“你生病了？”
李化龍：“沒有，我去找葉護士長。”
“你找她干嗎？你，你不會是想追她嗎？”
李化龍有些生氣地說：“我不能追她嗎？停車，不用你送了。”
杜雨霖不得不停下車，李氣鼓鼓地下了車，叫了輛黃包車向醫院走去。
……
杜雨霖開著車進了警政局大院，下了車，剛走進辦公室不久，還沒放下皮包，桌上的電話鈴就響起來，李化龍。
李化龍在電話里語氣急促地說：“七哥，這群混蛋太他媽孫子了，你得幫幫我。”
杜雨霖沒聽明白他的話，“小子，你說得什么亂七八糟的，我幫你什么呀？”
“葉小姐讓日本人抓了。”
杜雨霖一時沒回過神兒來，問道：“哪個葉小姐？”
“就是上次你受傷住的那個醫院的護士長呀，你不會這么快就忘了吧？”
“噢，我想起來了，日本人為什么抓她呀？”
“說他通共。”
“通共？這個罪名可不輕呀，他們有證據嗎？
“我也不知道，我一來醫院就聽他們醫院的同事說，說是他們醫院前段時間來了個得了重病的人，她就多關心了一下，后來聽說這個病人被抓了，是個共產黨，這不，就說她通共，這不，把她也把她給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