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邱君牧給沈子硯打電話，讓她準備一些有關北平軍統的相關資料。她到檔案室找了些資料后呆在辦公室里等著招喚。

整個辦公室內只有他一個人，他透過窗戶向外邊看。

因為已是深秋，窗外的樹上的樹葉已經大多掉光了，只剩下一些光禿禿的枝干。她正看著，忽然無意間看見一輛轎車從大門口處開了進來，車子停下后從車上走下來兩個人，一個是一個衣著整齊，表情肅穆的中年人，她不認識，另外一個年輕人她認識，是她極為討厭的杜雨霖。

華北駐屯軍司令部特工部部長，治安總署顧問茂川榮治和杜雨霖從車上下來。

今天早上，萬克明給杜雨霖打電話讓他去特工部，說茂川要見他。

茂川表面上只是治安總署的軍事顧問，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治安總署的太上皇，整個總署的大事小情只有他點了頭才算數。在此之前，杜雨霖雖說在幾次開會的時候偶爾和茂川打了幾次照面，可是一向傲慢得總署督辦連齊燮元都不放在眼里的茂川根本就沒把他這個小隊長放在眼里，可是今天一見面，茂川對他非常客氣。

整個治安總署的人都知道，老茂川一旦對誰客氣起來，那么這個人馬上就沒什么好日子可過了。

杜雨霖本以為茂川找自己有什么重要的公事，可是兩人談了一上午都只是說了些閑話，茂川還要他和自己一同去軍務局見高元安。一想到高元安看自己那詭異的表情，杜雨霖不知為什么心里就七上八下得有些莫名的忐忑。

兩人并肩向軍務局大樓里面走。

茂川看似隨意地問杜雨霖，“杜先生，我走聽說杜處長畢業于美國弗吉尼亞軍事學院，你是學什么專業的呀？

杜雨霖答道：“電機工程。”

“大學畢業后你留美工作了？”

“大學畢業后我進入鈕蒙特礦業公司工作。”

茂川看了杜雨霖一眼，說道：“鈕蒙特礦業公司可是大大的公司，在世界上是數一數二的。”

杜雨霖謙虛地點點頭：“嗯，算是吧。”

“你在這家公司工作多長時間呀？”

“將近三年吧。”

“你主要從事哪方面的工作？”

“主要是對大型采礦設備的維修工作。”

“在美國工作得好好的，為什么要回國呀？”

杜雨霖皺皺眉，說道：“家里出了點意外，我不得不回來處理。”

茂川點了點頭：“噢，這樣呀。你是做電機工程的出身，現在做軍警方面的工作有沒有感覺不適呀？”

杜雨霖笑了笑：“一開始有一點，后來好一些。”

茂川的臉上少有的露出笑容，“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以前是土木工程方面工作的，后來也是不得已才做現在這個工作的，和你差不多。”

杜雨霖附和地跟著笑了笑。

兩個人到了門口，茂川做了個請的手勢，讓杜雨霖先走，杜雨霖客氣了一下，做手勢讓茂川先進，茂川笑了笑，先進去了，杜雨霖隨后跟了進去。

兩人剛進門，邱君牧和高元安早從里面搶步迎上來。邱君牧看杜雨霖和茂川一起來的，心里一沉，而高元安看到杜雨霖來了，他的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奸計得售的得意。

邱君牧躬身向茂川鞠了一躬，然后說：“茂川先生，你要來為什么不早通知我一聲，我好派車去接您？”

茂川嘴里邊跟邱君牧客氣著，眼睛卻盯著高元安上下打量了一下。邱君牧忙把高元安介紹給茂川，“茂川先生，這位就是我跟你說起過的，以前是軍統天津站副站長的高元安高先生。”

高元安一臉恭敬地要和茂川握手，茂川卻只是向他矜持而冷漠地點了點頭：“高先生，我最近的事情比較多，讓您久等了，不好意思。”

高元安有些尷尬地縮回了手：“沒關系，沒關系，我知道茂川先生日理萬機。”

邱君牧引著茂川和杜雨霖進了軍務局的小客廳。

邱君牧請茂川和杜雨霖坐下，然后向侍立一旁的沈子硯招了一下手，“你去倒四杯茶過來。”

沈子硯點頭退出。沒過一會兒端著四杯茶進來，把幾杯茶分別放在幾個人的手邊之后，又退了出去。

邱君牧指著茂川眼前的茶杯說：“茂川先生，這是今年的雨前龍井，您嘗嘗。”

茂川站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客氣地點點頭，然后轉臉看著高元安，問道：“高先生，聽說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現在可以說嗎？

高元安看了杜雨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杜雨霖見狀，馬上站起身，“對不起，我煙癮犯了，得出去抽支煙。”說著起身離開。

高元安剛要說話，邱君牧搶過話頭兒：茂川先生，我有一些緊急工作需要向你請示，要不，我先向你匯報吧。”

茂川點點頭。

沈子硯在小客廳外站著，見杜雨霖出來，裝作沒看見。杜雨霖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轉身遠去了。

沒過一會兒，邱君牧打開門從里邊露出半個頭，手里拿著一把鑰匙，對沈子硯吩咐道：“你去我辦公室把我放在抽屜的那條云煙拿來。”

沈子硯接過鑰匙，轉身來到三樓的局長辦公室。

沈子硯打開抽屜，拿出一條煙，然后轉身出去，她到了一樓的一小客發現邱君牧等在門口，忙把手中的煙遞到他手上。

邱君牧接過沈子硯手中的煙，指指茶水間的方向，“你再去弄四杯茶來。”

沈子硯點頭答應，轉身來到茶水間。

她一進茶水間，意外地發現總務處副處長吳良泰正坐在茶水間的一把椅子上吸煙。

沈子硯客氣地問道：“吳副處長，您怎么在這兒？”

吳良泰舉了舉手中的煙，“我在這兒吸支煙。”

沈子硯四處找茶杯。

吳良泰指著旁邊已經弄好的四杯茶，說道：是局長讓你弄茶的吧？他剛才讓我弄的，我已經弄好了，我想在這吸支香煙，你替我端過去吧。噢，對了，那個濃一點的給高元安，剛才他說要濃一點的。”

沈子硯沒想到在軍務局一向牛氣沖天的吳良泰會替自己做事情，她客氣地點點頭，端著那四杯茶出去了。

吳良泰見沈子硯離開，馬上站起身向外走，不想在門口遇上了杜雨霖，兩人相互客氣地點了一下頭。

小會客廳內，邱君牧還在滔滔不絕地向茂川匯報工作，茂川很認真地聽著。

沈子硯進來后，把茶盤放在茶幾上，把茶杯一一放在幾個人的手邊，特地按吳良泰的囑咐把那杯顏色比較濃的放在高元安的手邊。

邱君牧向沈子硯揮了揮手，讓她出去，沈子硯退了出去。

邱君牧端起茶杯，“這是新泡的，各位，嘗嘗。”

幾個人端起了茶杯，誰也沒注意到，邱君牧在喝茶的時候，悄悄地把一顆小藥片塞進自己的嘴里。

沈子硯從小會客廳里出來站在門口無聊地四下看，杜雨霖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

杜雨霖問道：“在軍務局做辦公室比跑外勤好吧，我就說嘛，一個女人家家的為什么要跟個男人似的拋頭露面……”

沈子硯聽出杜雨霖的調侃之意，剛要回擊他，卻忽然見邱君牧面色慌張地拉開門跑出來，對著沈子硯大喊，“快去醫務室喊醫生過來！”

沈子硯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她從開著的門縫里向小會客廳內看了一眼，看到高元安像一只受傷的猴子仰躺在沙發上，嘴和鼻子里流出了血。

邱君牧見沈子硯呆立不動，有些惱火，喝道：“你還傻站在這兒干什么，我不是讓你……”話還沒說完，他忽然軟軟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