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州沙海城之行,最終還是蕭珞和薛沄一起。
不過他們晚出發了兩日,讓蕭珞又廢了好大力氣將明省谷的護山大戰再次完善了一回。
這一次蕭珞十分有信心,即便是玄清門那位分神期的太上長老親自來了,也絕對攻不破苗州明省谷的護山大陣。
更何況如今清州各勢力虎視眈眈,失了大半核心弟子和長老的玄清門地位岌岌可危,匆忙出關的太上長老要留在清州鎮場,并不能輕易離開。
苗州位于九州大陸之南,而巧州卻是九州最北的州府,想要從苗州出發進入巧州,必須要從中間的幾個州府中穿過。要么進入清州,而后走最西邊的綿州或靠中間的中州向北進入巧州,要么直接從苗州北上穿過元州再進入巧州,要么,從苗州向東進入頑州再從頑州經由滄州向北進入巧州。
這幾條路線之中,清州這里他們才跟玄清門結了死仇,不好輕易踏足。另一條路元州,從元州定元城附近一路逃來苗州建立明省谷的他們是最清楚,元州雖說是沒有勢力占據實際上很有可能是馮家背后把持。
如此,就只剩下經由頑州,北上穿過滄州抵達巧州這一條路可行了。
正好,巧州之內,魔殿偏西,沙海城位置偏東,從東邊沿海的滄州進入,離沙海城也算近些。
只是……可能要當心一些滄州和巧州邊境附近的流光草山脈以及蘇鎮,不知附近還有沒有留在那兒并未退走的馮家人。而頑州,之前追殺搜查田不苦的馮家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瞧見了反她與烏頭鳳凰對戰的那里,田不苦做出來的假象,是不是已經盡數退去了。
既然要經過李家所在的滄州,薛沄臨行前特地去找過李嫣然。
不同于李嫣檸“已死”的特殊情況,李嫣然是以歷練為名離開滄州的,其實隨時可以回去。當初李嫣然是因為李家無人為李嫣檸做主而寒了心才憤而離開,當初的確沒有再想過要回去,但是如今情況畢竟不同……
至少李嫣然已經知道,李家不是沒有人管李嫣檸的死活的,至少她曾經恨得牙根癢癢的那位“冷漠”二叔李青洲,就在誰都不知道的時候托田不苦幫忙從中州馮家那里,救出了李嫣檸。
但是……
面對薛沄提出,她要不要跟著他們一起回滄州看看的問題,李嫣然沉默許久,仍舊搖了搖頭。
“我想過了,就算要回滄州去看看,去……給二叔道謝道歉,也不是眼下這個檔口!崩铈倘浑y得地露出一點兒沉重的面色來:“就算你們不說,大家心里也都有數,如今咱們明省谷雖暫時還算不上風雨飄搖,卻是真的危機四伏。小沄你和蕭珞要去巧州沙海城尋找新的破局線索,其中的緊要我們都清楚,但明省谷這邊就算護山大陣再如何安穩也不能沒人守著,妖族那兒……咱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朋友。”
“嫣然……”
李嫣然呼出一口氣,一手拍了拍自己掛在腰間的赤練長鞭,笑得格外爽朗:“說真的來明省谷這么久了,除了跟同門切磋,因為出身身份敏感的問題,我一直沒能出去真的干上一場架,聽你們又是這兒又是那兒斗得那么刺激的,可憋壞我了。我可是想明白了,如今這個時節對我而言才是最好的,不管怎么樣李家明面上站了明省谷了,我這個李家出身的人這時候出現在明省谷這里也就可以解釋了,到時候我用著明省谷的身份幫明省谷出去干架打人,不也順理成章啦?”
像是應和著李嫣然的話,她腰間的赤練長鞭閃爍起赤色的靈光,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薛沄見此忍不住笑出來:“這樣也好,谷里的大家都被你‘切磋’怕了,要是他們知道你要換對手,一定都會排著隊鼓掌叫好的。”
李嫣然翻了個白眼:“瞎說!至少我知道凌霞和陸巖肯定不會被我切磋怕了的!
凌霞來到明省谷后修為恢復很快,在洗髓池的幫助下也很快突破了金丹,雖然修為較李嫣然還差了一小階,但比斗起來可以說是不分上下。甚至,若是拿出生死對戰的狠勁兒來比拼,李嫣然極有可能不是凌霞的對手。
而被李嫣然提到的另一個人……
薛沄好笑地打趣道:“凌霞便罷,陸巖他……才是最怕的那個吧?”
李嫣然眉頭一豎:“哼,他就算怕也得給我憋著!”
薛沄掩住嘴巴輕笑沒有替陸巖說什么。
誰讓他覬覦人家的寶貝妹妹呢?
“哎,對了。既然說到凌霞了!崩铈倘幌肫鹗裁磫柕溃骸澳銈冞@次要從頑州進滄州,頑州……要帶上凌霞回去看看么?不是說她那里還有朋友?”
頑州還有一個明省谷三代弟子名叫方燁,是寫在明省谷內的弟子典籍之上的,只是迄今為止,他是唯一一個有了明省谷三代弟子身份玉符,卻從未真正踏足過苗州明省谷山門的弟子。方燁情況特殊,即便是如今明省谷三代之中不少人都知道了九井的事,薛沄也沒有將方燁的情況悉數告知,眾人只是知道這個不便離開頑州的方燁與凌霞自幼相識,關系極好。
薛沄雖然點頭,眉頭卻有些微微蹙起:“……是要問問凌霞的意思的。”
凌霞的情況跟李嫣然不同,李嫣然回滄州是正正經經地回家,完全可以光明正大,被人發現了也沒什么問題。但是凌霞是頑州陰癸派的棄徒,陰癸派門中有不少人對她并不友好……
比如上次路上試圖攔殺薛沄,反被廢了修為的何師兄三人。
薛沄離開之后,李嫣檸找了過來。
“阿姐!
“嫣檸?”原本有些沉思之態的李嫣然聽到李嫣檸的聲音,幾乎是一瞬間就笑容滿面,轉身將門外的妹妹拉了進來:“今日藏經閣不忙嘛?怎么這個時候來找阿姐了?”
李嫣檸抿唇一笑:“還好……我托了陸巖幫我瞧著些……”
提到陸巖,李嫣然臉上的笑容肉眼可見地猙獰了一下,面對自己的妹妹又很快緩了過來:“那正好,讓他干吧,今日好好歇息。”
“呃……哦。”
李嫣然將妹妹拉到桌邊坐下,從儲物袋取出一只油紙包打開:“正好前兩天我托出去打探消息的葉薔幫我買回來的蜜餞,我嘗了一個,糖漬的楊梅,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錯,你一定喜歡!
李嫣檸瞧見李嫣然打開的油紙包,臉上的笑容更甜軟了幾分,乖乖坐在凳子上,等著李嫣然捏起一顆朝她遞過來。
“來,張嘴,啊——”李嫣然動作熟練地喂了一顆到妹妹嘴里,笑瞇瞇地問:“好吃嘛?”
“嗯!”
“那多吃幾個?”
“好……”
一連被喂了三顆糖漬楊梅之后,李嫣檸抿了抿嘴還是問了出來:“阿姐……薛沄姐姐是不是……來問你要不要回家瞧瞧的?”
李嫣然被這句話問得愣了一下,而后放下手里又捏起來的楊梅,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李嫣檸的臉頰:“哪有什么‘回家’?我們嫣檸在這兒,這里不就是阿姐的家了么?”
李嫣檸鼻間有些微酸:“阿姐……”
“乖,別多想,阿姐會一直陪著嫣檸的!崩铈倘簧锨耙徊綄⒚妹帽нM懷里,輕輕嘆了一聲:“至于二叔……該道謝還是該道歉的,以后總有機會,我會去滄州找他的。”
“……嗯!
“哎呀,難得嫣檸今天不用忙活,不如……咱們去廚房,阿姐下廚做好吃的給你吃?”
李嫣檸臉色微微一僵:“呃……阿姐,不用麻煩的……”
“嫣檸你放心,我也是抽著空去跟蕭珞討教過好幾回了的!這次絕對靠譜!”
“……那……好啊……”
……
另一邊,從李嫣然這里離開,還不等薛沄去找凌霞,凌霞便主動找了上來。
凌霞上來,也并不廢話,開門見山:“我聽聞兩位谷主要經去頑州,從那里穿過滄州北上去巧州。”
薛沄點頭:“是。”
凌霞微微皺起眉頭:“恕我直言……頑州那里也許并不如何太平!
“哦?”
凌霞平靜地道:“先前我投身陰癸派多年,雖然一直在底層打轉,有些事還是能知道一些的。陰癸派與玄清門都在九州大陸之南,雖然中間隔了一個苗州但彼此之間也有些聯系情誼,玄清門和陰癸派的弟子在外歷練的時候若是遇到時常結伴,比跟九州大陸的其他勢力關系多少要近上一些。原先我們也好奇過……有交好甚至守望相助之意的玄清門和陰癸派,為何不聯手占下并沒有什么修行勢力駐扎的苗州,如今得知妖族存在,反而明白了,陰癸派和玄清門兩個并不相鄰的門派有聯合的意思,未必沒有忌憚苗州妖族存在的緣故!
薛沄聽凌霞這么說,心頭也是微微一沉。
“這些也只是猜測。”凌霞繼續道:“我畢竟沒有進入過陰癸派的核心高層,這其中瓜葛究竟如何我也并不清楚。起先我們與玄清門和陰癸派都沒有什么太深的交集,這些個沒有憑據的猜測我便也沒有出口。后來明省谷與玄清門結死仇,馮家都明確相幫玄清門,但陰癸派至今未曾表態……若不是聽聞兩位谷主,要在這個時節從頑州經過,我怕也不會這般無憑無據開口。”
薛沄搖搖頭:“這些……很有意義,多謝!
凌霞拱手微微一禮:“谷主言重!
薛沄想了一想,又多問了一句:“凌霞,那……頑州陰癸派,與中州馮家可有交集?”
凌霞搖頭:“在我所知的范圍內……沒有。但更深些,我不知道!
薛沄的懷疑不是沒有緣由的。
其一,按照凌霞所說,玄清門和陰癸派彼此之間有些友好關系,而自先前在巧州,流光草山脈的事有馮家唐家和玄清門三個勢力同時出手壓制了巧州的魔殿,從那時候起或者更早,玄清門就明顯已倒向中州馮家,這次馮家向著玄清門,大約也是這個原因。玄清門已經與馮家牽扯不清了,那與玄清門交好的頑州陰癸派呢?
其二,當初薛沄在頑州救下了被馮家追殺的田不苦,那時候頑州境內并不太平,馮家的人和眼線不少,若說陰癸派全不知情那便是笑話。在頑州一地扎根千年之久的頂級勢力,怎么可能會連其他勢力在自己地界上那么大動靜的搜查都察覺不到呢?但是陰癸派沒有管,表現得就好像他們并不知情一樣,縱容了那些人在頑州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挑釁陰癸派的行為。那時候,薛沄就有些懷疑。
只是當時,前有巧州魔殿被馮家唐家和玄清門聯手壓制踩了面子的事,薛沄也只當陰癸派忌憚馮家勢力不敢正面相抗,因而忍氣吞聲,便沒有再多想。
可如今,聽了凌霞的話,明白凌霞話中,讓她和蕭珞去頑州多加小心的意思之后,薛沄便不得不再多想幾分了。
如果,真的連陰癸派都是倒向馮家的……
暫還不能確定妖族是朋友的明省谷,還真是腹背受敵啊……
薛沄嘆了口氣,本就不算輕松的心境又沉重了一些。
但事已至此,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樣想著,薛沄看向凌霞:“對了,這次去頑州……”
凌霞明白薛沄的意思,微微頓了一下,跟李嫣然一樣搖頭拒絕了:“多謝薛谷主,凌霞便……不回頑州了!
“哦?”
“凌霞畢竟曾是陰癸派弟子,在頑州地界上容易惹眼。旁的時候倒也罷了,如今正是風聲鶴唳的時候,兩位谷主此行又最好低調,帶上凌霞多有不便。算了……來日方長,回去……總有機會,不急在這一時一刻。”
薛沄嘆了口氣,忍不住上前用手輕輕拍了拍凌霞的肩:“要不了多久……任何一個明省谷的弟子,都可以光明正大,昂首挺胸,行走在九州大陸上,任何一個角落,不必躲藏,也不用遮掩!
凌霞抬頭看向薛沄,一貫冷淡的臉上難得帶了點兒笑意。
她知道薛沄不只是說著谷中的上官渺李嫣檸田不苦,也不只是說她凌霞,還說著遠在頑州遮遮掩掩守著頑州九井的方燁。
“……好!
這一天,她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