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靈寺外
“在哪里碰到王教授的?”
秦丘指著一座石橋,說:“那石橋邊。當時我從北山下來,到石橋的時候碰到他的!
“老瞎子跟他一起?”
“是的,穿得很破,像個乞丐。”
“乞丐——還有什么特征?”
“哦——眼睛上有疤,像個符號什么的!闭f到此處秦丘有點激動,聲音也變大了。
“符號?什么樣的?”關涂涂問。
“說不上來,像個圓吧,還有彎曲的曲線!
“這里經常會有乞丐嗎?”
“很多,從藏靈寺出口的圍墻到這條路上都有。”秦丘指給關涂涂看,“也不全是乞丐,還有賣藝唱歌的,裝備齊全,乞丐居多。可能是覺得求神拜佛的人心善,容易要到錢。”
“乞丐為什么會和王老師在一起?他們認識?”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和王老師聊幾分鐘,期間那個老頭一句話也沒說!
“走,去那邊看看,乞丐往往有自己的地盤,說不定能發現線索。”關涂涂說著朝藏靈寺方向走去。
“你覺得那個老頭有問題嗎?”秦丘不明白關涂涂為什么要來藏靈寺,為什么要找這個老乞丐。
“當然,你覺得一個大學教授和一個瞎子乞丐坐在一起聊天還不值得懷疑么?。”關涂涂的頭發被晨風掀舞,一陣陣清香飄入秦丘的心脾,紅唇皓齒輕觸處傳出的話語卻是剛性十足。
秦丘覺得在她面前自己不但是個丑八怪還是個笨蛋。
早上七點四十,已有不少游客來往。
關涂涂在藏靈寺外巡視一圈,將目光聚集在一堵圍墻上。
“就這里嗎?”她問。
“對,就是圍墻下面,那兩個不就是乞丐嗎!闭f話間,就有兩個乞丐來了,“我去問問!
看著眼前這個人,秦丘不知如何開口。
只見他穿著深色破爛衣褲,橫臥在一張破舊的毯子上,圓頭大眼,紅銅色的皮膚上沁著汗水,右手從胳膊肘處斷了,像是被軋斷的,左腿更是慘不忍睹,明顯的燙傷痕跡……見到人來,便不停的點頭,嘴里嘀咕不歇。
秦丘覺得應該先給點錢再問。
摸來摸去全身上下只有兩百二十塊,最小面值都是十元,總覺得舍不得,眼看著關涂涂就過來了,不想丟人,心一狠便擲下十元。
“謝謝謝謝……菩薩保佑你,大富大貴……”乞丐見錢落盆,口齒便清晰起來,聲音也更大了。
給了錢后,他便有了底氣,問到:“請問——認識一個老頭嗎?是個瞎子,眼睛瞎——”
秦丘話未說完,乞丐就搶過話頭,嘶啞著說:“瞎和尚,有這么個人兒,他在這里都幾十年了,元老!
“幾十年?”秦丘問。
“對,他是最早在這里的,只是最近來的少了,聽說是身體不好。他就住這廟里,是和尚,輩分還很高咧!
“最近一次見他是什么時候?”關涂涂有點擔心的問。
“前天來過的,前幾個月都沒見人,下雨天他是不來的!
“今天呢?”
“難說,看天氣,今天不下雨就出來的!
“他住這寺里面嗎?”關涂涂問。
“是的,你們要找他在這里等是最好不過,現在天熱,他來的早,等等就好的!
關涂涂看看時間,八點,已經不早了。
她向乞丐道謝后給了一百元,就和秦丘到小橋邊的石墩上坐著等。
二人就靜靜的坐在石橋上。
關涂涂此時甚是寧靜,若有所思,眼睛里滑過一絲陰翳,看著小橋下潺潺的流水出神。
秦丘發現她眼睛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千山萬水
十多分鐘后,老頭子出現了。
關涂涂看著眼前這位鶴發銀髯的老者不由得一震,一股強大的氣場讓人生畏。
他雖然是坐著,背卻挺的很直,臉上深深的皺紋、眉宇間的溝壑雖然滿藏污垢,卻透著嶙峋峻利的力量感。
灰白的頭發蓬松雜亂,飄飛的胡須上殘留著湯汁。
灰色的長衫打滿補丁,的確是和尚的服式。
他的雙眼緊閉,上下眼瞼之間似乎天生一體,還有那兩個神奇的傷疤分別位于雙眼正中間。
秦丘不敢久看這雙眼,覺得這兩個圖形就像是用銅錢烙上去的,聽說有的地方人死后要用兩枚銅錢蓋在眼睛上,越看越像。
“小伙子是你嗎?”二人尚未開口,老頭子便先說話了。
秦丘嚇了一跳,目光和關涂涂相撞,都是驚詫不已。
“老——師傅——”秦丘饒有戒備的蹲下身,說,“你知道我是誰?”
老頭子捋一下臟不拉幾的胡須,笑道:“哈哈,之前我們見過,你的氣味我忘不了。”
“氣味?”秦丘情不自禁聞了聞衣領。
“對,你的氣味異于常人,實屬罕見,老夫可不敢忘啊哈哈哈……”老頭子似乎很開心。
關涂涂也蹲下身,問:“老師傅說的氣味是指——?”
老頭子皺鼻側耳,表情一下子凝重起來,叫道:“你是何人?”
“我是他朋友。”
“是女人?”老頭問。
關涂涂心想,難道她聽不出來,“嗯。”
老頭子立馬站起來,動作非常迅速,邊說邊搖頭:“不對!味道不對!小伙子你過來,我問你!
秦丘看了關涂涂,她點頭示意按照老頭子說得做。
秦丘靠上前去,老頭子一只手抓著他的胳膊,一只手在撫摸他的腦袋,說:“我有話問你,讓她走開些!”
關涂涂不明就理,猶豫一下便走開了。
“她走了嗎?”
秦丘看著關涂涂的背影說:“走了!
“這個女人不對,你要離她遠點!
“哪里不對了?”
“你坐下,我給你說!
秦丘不想就地而坐,便蹲著聽他說。
“人是由陰陽二氣和合而生,但凡世人都有陽氣。有的人陽氣重,有的人陰氣重,像你就是陽氣極重,萬人難遇其一。女子而言,陰氣較重,但是她身上不但有陰陽二氣,還有金殺之氣!
“金殺之氣?”
“對,五行五氣相生相克,金殺之氣卻是歷來少見的,非殺伐百萬的名將不可有,古往今來擁有金殺之氣的人都是男人,還沒有聽說過女人有,而且她的金殺之氣極重。
“但是——卻若有若無,剛才她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殺氣極重,后面就消失無蹤,似有被壓制之象。蹊蹺!”
秦丘聽著有點玄,心想這老頭子身上的汗酸之氣才讓人作嘔。
“你就是根據氣味認出我的嗎?”
“對,老夫眼睛雖然看不見,鼻子耳朵可靈得很。說吧你找我何事?”老頭子說。
“不是我找你,是她找你!鼻厍鹬钢驹谶h處的關涂涂說。
老頭子思忖片刻,問道:“那姑娘好看嗎?”
“嗯?”秦丘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你聾啦,我問你,她好不好看?”老頭子厲聲道。
秦丘鬼笑道:“好看!”
“當真?沒有哄我?快給我形容一下!
秦丘看了看周圍沒人注意他們,便湊近老頭子,在他耳邊說:“五官勻稱立體,皮膚很白,眼睛又大又圓,身材更是好的不得了,特別是——胸真得大的剛剛好——”
說到這里時,秦丘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他明顯感到老頭子的喉嚨也蠕動了一下,“還有腿也很長,圓潤白皙,總之就是很好看。”
“你小子看得這么清楚?羨煞老夫了。”
“是啊,你看她現在坐著那石橋上,身材凹凸有致,點點陽光射在腿上,哎——美啊!
“穿的旗袍嗎?”老頭子問。
“旗袍?什么旗袍?”
“開衩很高的旗袍啊,你這小子裝什么傻!”
“這都什么年代了,沒人穿旗袍了大爺!鼻厍鹦Φ健
“沒穿旗袍怎么能看見腿?”
“熱褲啊,短牛仔褲你不知道嗎?”秦丘邊說邊在老頭子的腿根處比劃,“就是這么短的牛仔褲,腿全露外面,現在流行這么穿,滿大街的大白腿啊!
“有這種事?”老頭子突然跳起來大叫,“傷風敗俗,不知廉恥!傷風敗俗,不知廉恥!”
說完竟然嚎啕大哭起來,嚇得路人遠遠的躲開。
秦丘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知如何是好,見周圍的人都看著他們,就急忙把老瞎子硬拉到地上坐下。
“搞什么啊大爺!你哭啥?”
老頭子抹著淚說:“老天待我不公啊——讓我什么也看不見,幾十年啦,幾十年啦!”
秦丘此時終于確定這個老瞎子是個十足色鬼,還是個瞎了幾十年的可憐的老色鬼。
“你把那小姑娘叫過來!”老頭子止住了哭泣,煞有介事的說。
“你不是說她殺氣重嗎?”
“滾!老夫什么殺氣也不怕,老夫要和漂亮姑娘說話,快叫她過來!”
秦丘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向關涂涂揮手叫道:“關涂涂,過來!
關涂涂來了。秦丘還在笑。
“你們聊完了?”關涂涂問。
“小姑娘,你找我何事?”老頭子正襟危坐,朗聲道。
關涂涂看了秦丘,見他憋著笑,說:“是關于王啟一王教授的事!
“他怎么了?”
“他去世了!
“什么時候的事?”
“就三四天前!
“這倒讓人意外,他的身體一向不錯。不過,生老病死人之常態,你們不必介懷。每個人都有這一天!崩项^子嘆道。“你們想問什么?”
“想了解一下他平時的興趣愛好,聽說您跟他是好朋友!标P涂涂說。
“恐怕不這么簡單吧!”
“呵呵!标P涂涂笑笑。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兒,跟我來吧!崩项^子站起來,說,“小姑娘你扶我一下。小子,你把我這些寶貝收好,別丟了!
“老王八蛋,天天走這條路還要人扶!色鬼!”秦丘心想,雖然老大不情愿,還是將老頭子的一堆破爛收了起來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