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早晨的陽光灑在罕比城外的河面上時,一道從晨霧中走出的身影緩緩在城門外站定。
城門原本是關著的,兩三個負責開門的本邦士兵恰在此時打開了城門。
打開城門后的他們并不意外城外已經有人在排隊候著進城了。
裹著寬大斗篷外袍的林姝,低頭混在進城的人群中,隨著三三兩兩的人群進入了罕比城。
這座古城在清晨時分仍是十分清靜的,去到河邊洗衣服的婦還沒有三五成群的起來,過往街道上的商鋪這時候也都還沒有開門。
林姝進城后,要找的不是那些一排排低矮的米店、布店,也不是那些密集如籠子般的、帶煙囪的工廠們,而是昨天巴布帶她來這里時去過的那些舞館。
這些舞館的層次不一,有些是專供低廉的暗娼服務的,有些則面向城里的有錢人和洋人。
林姝循著自己昨天進城后的記憶,穿過一座門口掛滿五彩布匹的染布坊,來到了一棟不算起眼的小平房前。
她仔細看了一眼這房子的外形輪廓以及門外擺放著兩盆紅花,確認這是自己昨天來過的那一家后,她便上前敲了敲對方的房門。
這個時間點,里面的人都正在熟睡,因此林姝第一次敲門的時候并沒有人來開門。
等她敲到第十遍的時候,一個赤著上身、頭發微蜷的男人從里面打開門探出了身子。
對方明顯是剛剛被林姝的敲門聲吵醒的,他連眼角的黃褐色分泌物都還沒有擦去。
這會兒他一開門,便是沒好氣的罵道,“是誰一大清早的就在鬧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他在說話的空隙里已經看到了將斗篷摘下來、露出樣貌來的林姝。
看著眼前樣貌這個似乎有些眼熟的小姑娘,男人伸手揉了揉眼角,為何他會覺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見過對方呢?
他努力思索了片刻,終于想起來昨天巴布帶著林姝來到他這里問他舞館的事情。
于是他低頭看向林姝問道,“你不是昨天那個來過這里的小姑娘?”
林姝聞言點了點頭道,“是我。”
對方又看了眼林姝的四周,發覺后者今天似乎是一個人來得這里。
他將一只手臂擱在門欄邊上,另一只手扶著門把手,對林姝發問道,“你一個孩子來我這里做什么?我昨天不是已經給你阿爸講的很清楚了?”
“我這里是教人學跳舞的,不是做什么善事的,你要是想來我這里學舞蹈必須得交錢……”
男人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林姝突然出聲打斷了。
“我不是來跟你學跳舞的,而是來教你跳舞的。”
她一語落下后,男人的第一反應便是自己聽錯了。
只是當他對上林姝那雙平靜如水的眼睛后,他意識到自己眼前的這個小不點姑娘,似乎并不是在跟自己說笑,她的模樣明顯是很認真的。
不過她說她要教自己跳舞,這種事情怎么可能呢?
且不說他一個鉆研舞蹈十多年的人不可能會不如一個小孩子,就是這孩子昨天才被她阿爸帶來找老師這件事情,也能說明這孩子其實并不會跳舞吧?
要知道,他們國家的舞蹈乃是由神靈創造出來的。
真正的舞者需要在他的表演中跳出九種“拉斯”(味道)。
如果這孩子以為她在鄉下學會一些土族舞和民間舞,又或者看過別人拜神的舞蹈并從中偷學了一些的話,這些東西在他這里可是上不得臺面的,更別提能夠贏過他了。
想到這里,他將自己抬起的手從門欄邊上放下,神情不免有些嚴肅的看著林姝。
“孩子,真正的舞蹈可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簡單的東西,它更不是什么人都能學、學得會的。我知道你故意這樣夸大其詞,也許是為了引起我的興趣、想讓我免費收下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我也絕不可能讓一個孩子來教我跳舞。”
面對男人的質疑,林姝絲毫沒有表現出怯弱來。
她語氣沉穩的回道,“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們可以比上一場。如果在我們比試過后,你依然堅持自己現在的想法的話,那就當我今天沒有來過這里。”
男人聽出了林姝話里的篤定意味。
他心中暗自起疑,這個看上去才十來歲的小姑娘,到底是哪里來的自信有本事能在舞蹈上壓過自己?
莫非她是受到了妙音天女指點過的幸運兒?
畢竟在本國古往今來的神話傳說和人物傳奇中,總是不乏那些受到過神靈指點的天眷之人。
為了進一步試探林姝,男人又繼續道,“既然你非得這么堅持,我也不是不可以同意。”
“不過想讓我答應你比舞可是有條件的。一來是比賽的舞蹈曲目得我來定,二來是你一旦輸了比試,那你就得永遠留在我的舞館里,聽命于我使喚。怎么樣,這兩個條件你同意嗎?”
對于男人提出的這兩個條件,林姝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點頭同意了。
以原主對古典舞蹈刻在骨子里的那種熱愛,還有她在每一世的輪回中積累下來的舞蹈根基,都讓林姝有信心迎接這一次的挑戰。
在看到林姝點頭后,男人的眉毛不覺皺了起來。
莫非這個小姑娘,還真有什么勝過他的底氣不成?
沒等他繼續試探林姝,后者先行出聲道,“關于比試,我也有兩個條件。”
“一是這次比賽的裁判必須得是城里的民眾,換言之,我們要進行的是一場公開的斗舞,這是防止裁判之人會有所偏頗。二是如果我贏了,那么你的第二個條件則需要調換一下,你的這座舞館的實際持有人將變更成我。怎么樣,這兩個條件你同意嗎?”
男人在聽完林姝的話后,看向她的眼神中明顯帶上了幾分警惕和慎重。
就憑對方這種老練的說話語氣和她所提的條件,他便不能小看了對方。
可是真要讓他賭上自家舞館,這里頭的風險可就太大了些。
但他家的這座舞館也確實難以維系往日的生意,他甚至不得不和一些下等的娼館有一些合作,可這也都只是杯水車薪而已。
眼下他家祖上傳下來的這座舞館,正面臨著巨大的危機,甚至可以說是岌岌可危。
因為現在是許多人連飯都吃不上了,哪有時間來觀賞和學習舞蹈這些東西呢?
還有就是大英公司的人實在是太可惡可恨了,那些人連他們的宗教信仰都要壓制和鄙視,害得許多本來盛大熱鬧的慶神儀式現在都變得冷冷清清了。
如果他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當真是被妙音天女指點過的人,并且成功在舞蹈上勝過他的話,也許自家舞蹈能夠借此找到新的生機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