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喝下午茶的時候,茶館里坐著很多悠閑的人。
陳清揚走進茶館,玻璃門把熱浪隔絕在外面。
茶館里有開放的冷氣,非常舒服。他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他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務生熱情地走過來,幫他點了茶水,然后微笑著離去。
反正時間還長,他就把眼睛轉移到窗外。
窗外,不時有打著遮陽扇的妙齡女郎經過,且,都穿著超短的褲子或者是裙子。
他不想別人誤認為自己是個偷窺狂,于是把頭轉回來,一邊看著時間,一邊等著他的相親對象。
作為一個實習醫生,一天中自己的大部分時間都交給了病人。很少有時間去考慮自己的私事。
如果不是老陳催得急,他才不想去相親呢?
他才24歲,才剛剛開始美好的青春年華,為何要把這么大好的青春年華,交給一個陌生的女人呢?
且不說,能不能跟這個女孩長時間相處下去。
現在人的思想,都是合不來就分。
于是分分合合,合合分分。
從陌生變成了彼此最熟悉的人,
又從最熟悉的人,變成陌生的人。
有時間的話,他寧愿一個人躺在家里,讓朱老三幫他捶捶背,或者看著朱老三和莫小白兩個人掐架。
人生,這樣過著不也挺好的嘛。
但是,老陳并不這樣想。
尤其是遠在米國的大姨,雖遠嫁他鄉,卻不曾忘記過侄兒的終生大事。
聽說他即將見面的這個相親對象,就是一個留學海歸。
就在他低頭喝茶的瞬間,一個女人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向他。
“你好,請問你是陳清揚陳先生嗎?”女人戴著大大的墨鏡,手里拿著個很名貴的包包。
女人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年紀。
大姨的口味會不會太重了,給他介紹這么一個年紀大他五六歲的女人。
雖然說女大三抱金磚,但此女可是大了他兩個三啊。
難不成,他要抱兩塊金磚?
“我是,請問你是?”陳清揚為了表示禮貌,從座位上站起來。
“我可以坐下說嗎?”女人笑笑。
“當然,”陳清揚也坐了下來。
女人用手梳理了下自己的頭發,把墨鏡摘下。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女人,平時保養的不錯。臉上看不出一絲皺紋。
“我叫王小珂,”女人停頓了一下,“我是江峰的妻子。”
陳清揚聽得一愣,按照江峰的說法,他妻子不是死了嗎?
見陳清揚發愣,王小珂笑笑,道:
“他是不是說,他的妻子已經死了。他是一個大公司的CEO,光一單生意,最少也是一個億。”
陳清揚點點頭。
這個女人,怎么會知道的那么一清二楚。她不是死了嗎?難道又活了?
“江先生跟我說過,他妻子在上個月肺癌晚期去世了。”
“是嗎?”王小珂從香煙盒里拿出一根女士香煙點燃,“可我還坐在這兒啊。”
陳清揚當即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個世界有像朱老三這樣的吸血鬼,也有像莫小白這樣的鬼混。
那么,面前這個女人,很可能已經死了。
可是,她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陳清揚納悶道。
“我先生得了癔癥,一種把腦海中的想象,當成現實的病。”王小珂吐了口煙圈道:“我曾經帶他去看過精神科醫生。”
“我也是醫生。”陳清揚給王小珂倒了一杯茶,“不過我是名外科實習醫生。”
“實習醫生?”王小珂饒有興趣地盯著陳清揚,“這樣說來,你是剛大學畢業嗎?”
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想說,少年,你想少奮斗三十年嗎?
陳清揚點點頭道:“我還想多奮斗三十年呢?”
“是嗎?”王小珂對他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年輕人就要多奮斗。”
陳清揚感覺自己臉滾燙滾燙的,是自己多想了,對方壓根就沒有那個意思。
是自己太自以為是了。
不過這樣也好,小爺我再奮斗三十年,最不濟也是一名名醫了嘛。
到時候,找我看病的人,要排成一條長龍去了。
想到這里,陳清揚的心里才微微好受一點。
“那么,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既然不是為了讓自己簽賣身契而來,那就是另有目的了。
“為了我先生而來,他的病很嚴重了。我知道你遇見過他。”王小珂又猛吸了一口香煙道,“他開著我的車走丟了,我找不到他。”
這太好笑了。
什么叫做開著你的車走丟了。
現在路上攝像頭這么多,只要報警,警察就會查出來,這輛車幾時幾分在哪個路口出現過。
這個年代,想要尋找一個人,并不是很難。
“你怎么知道我遇見過他?再說,如果你單單只是想找到他,你可以選擇報警。”江峰道。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不會真相信王小珂的話。
況且,王小珂現在是人是鬼,他都還沒確定。
“因為我在別人的蚪音里看見了你,”這個女人很淡定。
她身上自帶一種超越凡塵的美,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仿佛是一個世外高人。
更像是個在外面游蕩的孤魂野鬼。
王小珂彈了彈手中的煙火,道:
“你認為一個一單生意,就上億的男人,他的座駕就只能是奔馳,而不是邁巴赫嗎?”
陳清揚沉默了。
難道自己遇見的那個江峰,真患有癔癥?
但是,一個患有癔癥的人,又怎么能單獨帶著個小女孩兒,開著車在路上跑呢。
“我這個先生啊,雖患有癔癥,但是在現實中做的事情,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仿佛他真是一家市值上千億公司的CEO。”王小珂把煙屁股摁滅在煙灰缸里。
他端起陳清揚為她剛倒好的茶,說了聲謝謝。然后低頭去喝茶。
這個女人在舉手投足間,風韻盡露。
完全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她喝完杯中的茶,從自己的名貴包包里,拿出一塌紙鈔,道:
“如果你能告訴我,最后他去了哪里,這些錢就當是酬勞。”
陳清揚有些憤怒了。
說得好像誰都缺錢的樣子。
但是他也不會跟錢過不去。
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雖然他不是君子,但也不會拿這種不清不楚的錢財。
以免,臟了自己的手。
陳清揚喝了一口茶,篤定地放下茶杯,幽幽道:“你好像一點兒不關心你的女兒。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先生真患有癔癥。
讓這么個小姑娘呆在他身邊,會是多么的危險。”
王小珂聽見這句話,臉上滿是驚恐,道:
“我女兒,她已經在一年前去世了。”
這下,輪到自己愕然了。
難道陪在江峰身邊的,是他女兒的鬼魂?
陳清揚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越想越后怕。
那個小蘿莉也太懂事了。
難道小蘿莉是鬼魂,正陪著有癔癥的父親去溜達。
“可是......可是,我明明看見她,跟你先生在一起。他們還在快速路上鬧別扭了。不信,你看,我早上刷的蚪音就有她。”陳清揚急切地想證明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這些事兒,前后串在一起,還真把他搞糊涂了。
在快速路上,江峰還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始至終,他都沒有觸碰到小蘿莉的衣角。
就算是坐在車里,他跟小蘿莉坐在后座上,而小蘿莉坐在安全座椅里。
雖然他們的距離并不遙遠。
可是,為什么他就感覺那么遙遠呢?
遙遠得仿佛就像是隔著時空,隔著年月。
茶館里正放有著淡淡哀傷的輕音樂。
這輕飄飄的曲兒,里面回蕩著悠揚的女聲,仿佛訴盡三生三世,唱紅十里桃花。
陳清揚翻到自己早上刷的那個蚪音時,突然就呆了。
上面沒有小蘿莉的身影。
除了沒有小蘿莉,其余一切還是照舊。
這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不可能,剛剛我在蚪音里,明明看見了丫丫。”陳清揚道。
“你認識我女兒丫丫?”王小珂的煙圈紅了,“她已經走有一年了,我以為再也不會有人,記得她了。沒想到,還有人記著她。”
“她怎么走的?”陳清揚關掉手機道。
“煤氣中毒,都是我大意啊。”王小珂看上去痛不欲生,身體開始抽搐,“我把她放在家里,我先生在家里,我以為他會照顧她。
我很早就起床了,因為那天剛好是丫丫生日。
我想著下班早點回來,我已經幫她定好了蛋糕。
我記得那天,天空陰雨蒙蒙,行人都打著雨傘。
自從我先生患了癔癥后,我就盤下了一家快要倒閉的超市。經過一番苦苦的經營,超市里的生意有了好轉。
我想著,再奮斗兩年,就換一輛好一點的車,一家子去游玩。
在還沒結婚時,我先生和我就想去XC,聽說那里的風景很獨特很美。
所以,我想著有點錢后,帶著一家子去自駕游。
誰曾想,丫丫在她八歲生日那天,永遠離開了呢。”
女人抽出餐巾紙,不停地擦眼角邊的眼淚。
陳清揚想安慰她,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如果一個女人,她閨女已經遠離,還有什么比這更讓人心碎的呢?
女人再次抬起哭紅的眼睛,道:
“你真看見丫丫了嗎?”
陳清揚默然地點頭。
他也搞不懂,為什么剛剛刷到的蚪音視頻,卻突然就變了樣子。小蘿莉憑空從畫面里消失了。
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女人把那一沓錢推到陳清揚面前,全是一百的大紅色嶄新鈔票,像是剛從銀行里取出來的。
這么厚一沓,看上去有一萬的樣子。
陳清揚咧開嘴角,不動聲色的笑了笑。
這么一沓錢,說完全不動心,那是假的。
但是他也沒有那么沖動,想要得到這筆錢。
王小珂站了起來,拉好名貴包包的拉鏈,拿起自己的手機,臉上重新露出微笑,道:
“謝謝你啦,陳先生。有機會我再請你喝茶。你約會的那個女孩到了。”王小珂用眼神示意一下從門口進來的女孩。
陳清揚正準備追上去,卻發現王小珂所說的那個女孩正向自己走來。
陳清揚慌亂中,將那一沓嶄新的紙鈔塞進自己的口袋。
在塞進口袋前,他晃了一眼,發現一百字樣下,印著“冥鈔”兩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