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朦朧哭著笑起來，肩膀不受控制地發著抖，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散發著詭異的味道。

“我不跟她合作，她就讓我死……我跟她合作，她也不會放過我……媽，我橫豎就只剩下死了嗎……媽，我還這么年輕啊……爸爸！……爸爸救救我！”艾朦朧像打著啞謎似的說著兩個“她”，目光和語調里滿滿都是對李家的畏懼。

說完之后，艾朦朧抓狂大喊，那模樣把艾家父母、我和鐘一朗都嚇了一大跳。

鐘一朗湊近些輕聲說，“你要辦的事，差不多成了。”

他是怎么看出來的？就因為艾朦朧裝瘋賣傻嗎？

“現在只差一顆定心丸了。”

我轉頭看向艾爸爸，“我會安排人保護你，只要你在精神病院好好待著，絕不會有人能動你和你的家人。”

現在就看艾朦朧選擇站在哪方陣營。

一個是艾朦朧的老東家李盛欣，一個是我。我目前還沒有能力跟李氏家族對抗，但我有沈睿源這張王牌。

在這死一般的沉默里，我拋出了最后一句話，“我和李盛欣之間，她是希望你死的——而我是希望她死的。你想自己死，還是讓她死？”

說完該說的，我就離開了艾家。

鐘一朗送我回電視臺，一路無言。

“還有什么是我能幫的？”他問。

“你已經幫我很多了。”

我真心實意地想要道謝，轉頭看鐘一朗時，卻在他的眼角余光里看見了一種無可奈何。

“從叔叔走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這輩子不能以你丈夫的身份站在你身邊了。”鐘一朗的笑容里蕩漾著惆悵，“失去至親的痛我雖然沒有真正體會過，卻也已經預演了一遍。這么大的一筆賬，我沒辦法幫你算清，但是他能。”

其實能不能成情侶有那么重要嗎。上一次和沈睿源擦肩而過的時候，我連這輩子能不能再見到他都不確定，何談奢望和他續情緣。我只求一個可以待在他身邊的機會，看著他，知道他的一切，在他需要我的時候，遞出我的手。

只是沒想到一切因為我家里的一場變故而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不過這番話，我怎么也不能跟鐘一朗說。如果我真的說了，那在不懂我心意的人聽起來，就好像我宋安瑤真的要養備胎，要鐘一朗不求任何的陪在我身邊付出。

懂你的人自然會懂。

我回過神時，車已經開到了電視臺門口。

車門還鎖著，顯然是鐘一朗還有話要說。

“昨晚的事，真的對不起。”我知道他說的是貿然要去接走安安的事，他沒有看我，目光定在自己還握著方向盤下端的手指上，“我當時忘了你經歷過安安被拐的事，所以做了那么冒失的舉動。”

他真的一點都不懂我啊。要是我還生氣，今天又怎么會叫他來陪我辦這么重要的一件事。

“沒關系，我已經不生氣了。”我笑著解開了安全帶。

回到電視臺待了一下午，基本上什么都沒做成。

下班時間還沒到，徐敏兒跟邱添就一前一后地來跟我說臺里的事有他們，讓我放心去辦我的事。

夕陽將天染成特別好看的漸變橙紅，配上鱗次櫛比的云，變成了一幅寫意的油畫。

來給我開車門的不是趙亮，而換了一個年輕男人，眉清目秀的，但我確定我是第一次見他。

“我叫傅修，是趙亮的學弟。”

坐在車上的沈睿源把話接過去繼續向我介紹，“也是在英國進修過專業的私人管家課程的，回國還沒找到合適的主家，我就讓趙亮安排來我們家實習了。”

實習管家……

我了然地朝傅修笑了笑，坐上車。

車才開，沈睿源突然冒出一句，“反正你也不喜歡趙亮，你看看傅修干得好不好，要是好的話我們就把傅修留下，再給趙亮找一戶人家。”

胡說八道什么？他就不怕傅修把這些話學給趙亮聽嗎？他倒是沒什么好怕的，該怕的是我啊，畢竟是我“不喜歡”趙亮的！而且他這樣說還給了傅修很大的期望，萬一最后傅修沒留下，我不成了他的記恨對象？

我轉頭瞪他，“能不能別陷害我？”

沈睿源煞有介事地稍稍蹙眉，“誰？誰敢陷害我未婚妻？”

被他這么插科打諢一下，我本來有點緊繃的情緒忽然放松了不少。

坐在副駕駛上的傅修扭頭看了我一眼，旋即問沈睿源，“少爺，要陪少奶奶去換身衣服嗎？”

“不用，她見我爸的時候也就是這么清清素素的。”沈睿源渾不在意地擺擺手，“她就這樣就很好看了。”

大概是太久沒有聽過他這樣嘻嘻哈哈地說話，久違的親近感令我深感觸動。

“還是去一趟世紀廣場吧，”沈睿源低頭看了看自己那一身白加灰的棉麻面料的休閑穿著，好像很介意，“這樣跟你們少奶奶一點也不合襯啊。”

見他說話一點也不避著人，我也就跟著沒有了顧忌，“你們一口一個‘少奶奶’這么喊，就不怕氣著你們老爺夫人？又或者說，你們只是當著我的面叫著玩玩，哄我開心？”

“少奶奶這么大的頭銜那是能亂喊亂叫的嗎？”沈睿源悄無聲息地捉住我的手，夾捏在他雙掌中央，“你能不能別把我想得那么隨隨便便，一點規矩都沒有。”

“因為我們不熟啊，凡事還是多問問的好。”

沈睿源笑而不語。

半個月前，讓我想象這一幕，都一定還認為今生只能在夢里見到。

世事難料，壞事難料，好事亦然。

不知道今晚的飯局到底約在幾點，反正沈睿源一進商場就好像激活了壓抑許久的購買欲似的，指揮著傅修東拿一件、西拿一件。

傅修的耐心特別好，而且還不是一昧地順從，偶爾給沈睿源提提意見，忙得不亦樂乎。他們三兩下就挑了十幾條裙子過來，催促我去試試。

難得享受這種待遇，我一點抗.議情緒都沒有，抱起他們選好的衣服就邁進試衣間。

試過幾件后，最終我自己相中了一條粉青釉色的旗袍改良裙，覺得大方中又透著溫婉知性。

傅修一邊把另外兩條沈睿源囑咐了一定要買下的裙子拿給店員，一邊對沈睿源贊嘆不絕，“少爺真是套了解少奶奶了！”

“哪了解？”我望著面前兩個相貌過人的男人，滿心不解。

“少爺挑這條裙子的時候就跟我說，少奶奶肯定最喜歡這條。果不其然哪。”傅修笑答道。

我半信半疑，又打量沈睿源一遍，才發現他已經換好了，而且也是一身粉青釉色的民國風改良裝，襯出他清冽如水的氣質，且無形中透出幾分書香雅韻。

“想不服都不行吧？”沈睿源笑意深深地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