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會辭職。”張正抿了抿嘴唇,看得出他做這個決定也花費了很大的勇氣,“我想出家。”
“咦?!”徐敏兒的眼睛瞪得特別圓,“出家?!去哪?!去青禪寺嗎?!你以后也要當小師父啦!”
被徐敏兒這么一帶,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忽然就緩和下來。
“我老大不小了,怎么都不是小師父啊。”張正也笑。
“你長得好看,剃了頭也清秀,一看就是小師父!”徐敏兒堅持己見。
我到底不是擅長開玩笑的人,等他們笑完了,不禁要正兒八經向張正確認一次,“你真的……想好了嗎?你打算怎么跟家里人說?”
“我想過了,我就說我要去佛學院修行。”他低下頭,用手撓了撓后腦勺的頭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雖然我也問過青禪寺的主持了,佛學院也不是那么好進的……不過我肯定會潛心學習。就算不能佛學院,多學些教理也是有益的。”
或許是基于張正已經有的決定,我總覺得看他的時候已經看出了一股淡淡的禪意。
我知道人生有很多走向,不過張正選擇的方向在我看來還是特別獨到和新穎。
想來,他之前去青禪寺跟住持深談,就是希望住持可以從佛學的角度上替他擺脫困惑。生理上無法控制和改變的事情,又不愿意放任自流,隨它發展,所以才尋求其他途徑來釋放壓力,解脫自我。
我無法評判張正的決定是對是錯,但如果他真的能通過修行尋回心中的寧靜,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無論我怎么想,我都是旁觀者。他作為當局者的苦、痛、煩、懼、悲,我都無法切身感受。在張正自己通往未來的路上,我們只能表達慰問,甚至無法伸出援手。
精神上的禁錮,以及深刻的自我認知都會殘酷地逼向他,而他只能憑借自己的力量掙脫這些牢籠。
這晚,張正喝多了,伏在小酒館的桌子上睡了過去。#@$&
他的手機一直在震,屏幕上顯示著一個男人的名字——顧謙章。
我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不是沈睿源曾經跟我提過的那個,反正我和徐敏兒誰都沒有接。
徐敏兒已經拿到了駕照,而且她今晚喝得也不多,于是她從張正身上摸了車鑰匙,和我一起把張正送回了他家。
“敏兒,你知道張正家在哪呀?”
“知道。上次我就是到他家找他的。”徐敏兒單手握著方向盤,一看就是有多年車齡的老司機了,“說起來……我上次在他家見到的那個男人,應該就是不斷給他打電話的這個人吧……”%&(&
被徐敏兒這么一說,我也感覺這個可能性很大,同時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趕緊問她,“他們倆住一起嗎?”
“好像是……”
那我們一會兒不管怎么樣都會見到這個叫做顧謙章的男人了。
想了想,我決定接起電話。
“跑哪去了?!”電話那頭的男聲略顯威嚴。
我有些吃驚,待他問完之后過了一秒才出聲,“你好,我是張正的同事。他喝醉了,我們正在送他回來的路上。”
“你們到哪了?”顧謙章不慌不忙地問道。
我抬眼看了看街景,報了兩個有代表性的大建筑名。
“他喝了多少?紅白啤混著喝的嗎?”對方的語調里有擔憂也有責備。
我想,就算是不知道他們這層關系的人,聽到他這種說話的語氣也有可能想入非非,而我這種知實情的人聽起來就感覺更有意味。
這或許說明顧謙章本來就不在意被別人知道他們倆的事?
我忽然對這個即將見到的男人產生了幾分好奇心。
徐敏兒還在小區里茫然找停車位時,忽然注意到路邊有個穿著深藍色絲綢睡衣的男人在招手。
“喔,就是他。”徐敏兒順著顧謙章的指引找到了張正的停車位,把車穩妥地停了進去。
車剛停穩,我跟徐敏兒就迫不及待地下來準備幫顧謙章抬人,然而顧謙章男友力爆表,仿佛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我和徐敏兒費勁塞進車里的張正給拽了出來,并抓住他手臂,勾在自己的肩上。
“謝謝你們送他回來。”顧謙章摟住爛醉如泥的張正,從容地對我們道謝。
他身高應該在一米八五以上,因為他看起來比一米八三的沈睿源還要高出一小截。正如沈睿源跟我說過的那樣,他長得一表人才,特別是一雙墨眉格外吸睛。
“你們怎么回去?”顧謙章不忘詢問我和徐敏兒的打算。
我們倆異口同聲地回他:“我們打車就行了。”
顧謙章點點頭,“那你們自己路上小心點,我先帶他回去。”
徐敏兒悄聲問,“不用我們幫忙嗎?”
“沒事,我一個人能搞定。”
“那好……那我們走了。”
徐敏兒說完就來挽我的手臂,動作迅速得令我感覺有點猝不及防。
剛提步要走,顧謙章忽然回過頭來問道,“你就是宋安瑤嗎?”
我當下好一陣詫異,“我是。”
“很高興認識你們。”顧謙章的唇角浮起笑意,我這時候才發現他笑起來更好看。
臨別前顧謙章透出的這個笑容成為了我和徐敏兒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里的唯一談資。
“他笑起來也太帥了點吧?!我的天,我忽然開始有點羨慕張正啦!”徐敏兒壓低了聲音驚呼,隨后又露出一臉惋惜,“那么好看的男人都喜歡男人,難怪我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啊……”
我調侃她,“要是你肯把找對象的顏值標準降低一點,或許會好找很多?”
“我這么美,為什么要降低對對方的顏值要求?!”徐敏兒一本正經地開玩笑。
站在深夜的路口,我好像能聽見時間這條河流在我生命中流淌而過的聲音。無論我以什么樣的態度去面對未來,它都會翩然而至,而我無法抵御。
既然如此,不如更積極樂觀,像徐敏兒一樣去相信希望,像張正一樣去正視困難。
我回到家時,家里靜悄悄的。爸媽帶著安安都睡了,我一個人輕手輕腳回到了空蕩蕩的房間里。
明明只隔這一重門,卻忽然特別想念兒子,想念他肉乎乎的小手,想念他笑起來滿口潔白乳牙的樣子。
仿佛有心靈感應似的,安安居然睡眼惺忪地從我媽身邊爬走,悄然離開了主臥,推開了我虛掩著的房門。
“媽咪……”
“寶寶。”我抱起這越發沉甸甸的小子,心里特別滿足。
安安捧住我的臉,奶聲奶氣地說了聲“媽咪生日快樂”,說完實在困得厲害,前后晃了兩下,然后倒在我肩頭呼呼大睡。
宋安瑤,23歲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