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兒外婆外公的愛情故事著實讓我和張正都感動了一把,與此同時也理解了為什么徐敏兒能得到住持親自講簽的待遇。
午飯過后,我們稍事休息了一會兒,便有僧人過來主動領路,說帶我們去住持那兒。
住持年逾六十,穿著素衣坐在蒲團上靜坐著。在我們走近之前,他面前的蒲團上坐著另一名香火客。
也是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住持真的不止為徐敏兒解簽。只是住持經手的都是比較復雜的簽,普通的簽由其他僧侶就能說清。
見徐敏兒在住持面前坐下,我和張正準備到別處走走,但住持卻和藹地朝我們露了個笑臉,“二位請這邊坐。”
他原本合掌的手攤開一只,指向旁邊的其他蒲團。
我有些拘謹地回以一笑,看向徐敏兒。
她明白我的意思,轉頭問住持,“我的簽,他們能也能聽嗎?”
“既是同道而來,便說明你們有緣。你所求的簽中表明,有緣之人對你所求之事大有裨益,所以我才請他們一同聽一聽的。”
徐敏兒求的是姻緣,住持這是說我們對她的婚姻情.愛有幫助?
恭敬不如從命,我和張正借由著這個緣分,不再推脫,在旁邊的蒲團上跪坐下。
在我們來之前,住持就已經把徐敏兒那支簽的簽文用大一點的字在宣紙上抄寫了一遍,現在他將那張簽文展在我們面前,照著念了一遍。
看字面意思我基本都懂,但其中的意思一句都參悟不透。
住持解簽時并非像我以前在學校學古詩那樣,由老師逐字逐句翻譯,他先照著簽文描述的情景,像是說了個故事似的,讓我們聽的人都感覺置身在故事之中。
等說完之后,徐敏兒還是一知半解的,不明白住持的意思,纏著又多問了一會兒。
而我的腹痛也在住持解簽的過程中逐漸加劇,徐敏兒追問的時候,我已經疼得難以自持。
前段時間受過的驚嚇,以及那一次發燒又受寒,這個月生理期折磨人根本就是預料中的事。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剛好今天我出門在外,不能在家躺著,腰酸腹痛的苦似乎又加深了些。
最先看出我身體不適的不是離我最近的張正,而是寺院里的一名年輕僧人。
他對上我的眼神,雙手在胸前合掌,沖我眨了眨眼,隨后端上一杯溫開水給我。那一刻的感動很難名狀,騰騰熱氣熏陶著我被陰霾遮蔽了很久的眼睛,再抬眼看一切時,似乎世界都清明了不少。
大概這也是意念帶來的力量吧。
住持點給徐敏兒的話里,就曾提到一句“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活著,只要還有信念,總能從絕境里再找到出路的吧。
我捧著熱茶出神,根本不知道住持什么時候已經離開。
再抬頭時,徐敏兒正盤腿坐在我面前看著我,她的手肘頂在膝蓋處,手掌托著下巴,宛如一尊雕像。
“你才像雕像呢。”徐敏兒笑著用手指戳我,“住持走的時候,說你頓悟了——你頓悟了什么呀?我一個誠心來求簽的人都還迷迷瞪瞪呢,怎么你就頓悟了?”
我錯愕,旋即會心一笑,“住持真厲害,這都能看出。”
“你倒是說啊,你頓悟了什么?”
“想通了生活還是要繼續過下去啊。”
徐敏兒即刻一拍手掌,滿臉都是高興的笑,“對啊!我就說嘛!我帶你來還真是來對了!”
“張正人呢?”
“住持問了他的簽,還問了他一些什么,后來住持就說他們去外頭走走,邊走邊聊,還叫我不要干擾你,等你自己想清楚。”徐敏兒樂呵呵地看著我,好像永遠都無憂無愁似的,“你現在想清楚了吧?那我們去找張正?”
我想,住持這種閱人無數的老者應該看出了張正的煩惱是一支普通簽解不開的。對于張正想求的心安,我也只是猜測——聯想起沈睿源當初跟我提過的一些細枝末節,張正或許希望也為自己的性取向而感到困頓。
此事事關張正的隱私,不該讓徐敏兒知道,所以我沒有急著要和她一起去找張正,向她問起供奉長明燈的事。
“你也想供燈嗎?”徐敏兒格外熱心腸,她牽著我的手就要帶我去找相熟的僧人。
在廊道上,我又遇見了剛剛給我送熱水的小僧人,快要擦肩而過時,我停下腳步,對他說了聲“謝謝”。
“不用客氣。”
小僧人合掌回了一句后就提步準備走,卻被徐敏兒叫住。
“小師父是新入寺的吧?之前都沒見過你呢。”徐敏兒有點狡黠地故意要逗弄小僧人,我看著小師父已經泛紅的臉,忙幫他擋徐敏兒。
“明煜。”
正好有其他僧人叫這個小師父,他這才趁著空快步溜逃了。
“女施主,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寺院里的戒律清規,怎么連小師父都要調戲?”我故意板起臉嗔怪徐敏兒。
她樂不可支,笑完后搭著我的肩膀說,“戒律清規是給他們的,又不是我。何況我沒有調戲他,就是覺得面生,想認識認識嘛。安瑤你知道嗎,現在當和尚也要特定的學歷呢,而且他們玩電腦什么的比我厲害多了。所以我看到一個這么可愛的小鮮肉出了家,有點兒于心不忍哪。對了,他是叫明煜?”
我伸手拍她的頭,“你管他叫什么呢?你還是出了寺院再看小鮮肉吧,這里面的哪里適合你。”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戳開了徐敏兒的話匣子,她滔滔不絕地開始跟我說起某一款游戲的劇情歌,說歌曲當中的女主角在聽男主角講佛經中《三皈依》的故事時,硬生生又編了一個四皈依。第四個皈依,就是讓男主角皈依于女主角。
好像今天的話題怎么也繞不開男女情.愛,或許是因為徐敏兒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又或許是因為我的心太過敏感。
“世間酸甜苦辣還有那么多,小師父怎么舍得拋下我這等好姑娘去出家的?不行,他一定是一失足……”
徐敏兒還沒說完就被我捂住了嘴。
“這里是寺院,不是你百無禁忌的家,你怎么忽然就這么口無遮攔了……”我都被她管不住的嘴嚇出一層細汗。
徐敏兒推開我的手,嘻嘻笑,然后指了指遠處和住持一起走回來的張正,“他們好像聊完了。”
跟住持道過謝后,我們踏上回程。
穿過檀香四溢的寺院前門,還未走到停車場,我們三個就不約而同地注意到了一輛很是眼熟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