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這些主持人都會婉拒我,但我不能逼副臺長收回她的話,只得硬著頭皮去一個個找。
結果和我預想的毫無二致,他們不是以“不擅長訪談”的理由回絕,就是說自己下周二有其他工作。
這些小有名氣的主持人和楊甜那種新人主持的心態(tài)完全不一樣,他們有自己的“偶像包袱”,如果他們在采訪沈睿源的這期節(jié)目里出了紕漏,形象和聲名都會大打折扣。誰愿意為了一件只有蠅頭小利的事冒這么大的險呢?
碰了一圈壁之后,我又回到了副臺長辦公室。
“怎么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啊?讓你請個主持人來代班就這么難嗎?非要什么事都讓我出面嗎?要不要我全都替你做了,你就躺在凳子上等著拿工資、拿獎金啊?”
“對不起,副臺。我再去找……”
我心頭窩火,胸悶難受,只想快點離開她辦公室,好出去透透氣。
“今天都星期四了!最遲明天要把主持人的名字給我!出去吧!”
走出副臺長辦公室時,正好迎上她的助理。
對方看了我一眼,擠出一個苦笑。
好歹她還能笑出來,我現(xiàn)在是笑都笑不出來。
星期四了……
事實上,我根本還沒確定沈睿源會來!
我趕忙回到大辦公室給沈睿源打電話,然而那頭卻遲遲沒有人接。
最可怕的事不是找不到主持人,而是如果沈睿源不出現(xiàn),我還得臨時找嘉賓來參加節(jié)目!
我有點六神無主,又生怕在辦公室里待著會被人看出端倪,于是走到?jīng)]有人的角落,左思右想還是給藍浩打了電話求助。
“你說沈睿源還沒確定是不是會來上節(jié)目?”藍浩的語氣聽起來比我還緊張。
我更慌了。
“師兄,你有沒有其他嘉賓可以推薦給我啊?我實在是想不到其他人能幫忙了……對不起啊師兄……”
“你別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冒這么大的險,是對不起你自己。”藍浩總是像個長輩一樣,習慣說嚴厲的話,“你別急,先告訴我下周的采訪主題是什么?”
“故鄉(xiāng)最美。”
電話那頭的藍浩稍微沉默了一陣。
“請一個本來在國外發(fā)展,后來歸國建設家鄉(xiāng)的人,可不可以?”
“可以啊!”我一聽就知道藍浩這是有人選了,高興得要飛起來。
藍浩也明顯舒了口氣,“那就讓閔川上吧,他之前一直在日本跑,去年才回國的。只有他的時間最好控制。我先跟他說一聲,讓他把下周二的時間空出來。你一會兒再跟沈睿源那邊確認一下,晚點我再給你打電話。”
掛了藍浩的電話我就給沈睿源打電話,可是始終無人接聽。
我默默走回了辦公室,放下手機,在桌上趴了一小會兒。
我忽而覺得希望切近,忽而又感覺希望渺遠,一天之內情緒宛如乘坐過山車上上下下來回幾十遍一樣,令我疲憊。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響應心情的起伏,我的肚子開始肆無忌憚地鬧騰。
誰知道當我從洗手間一回來,就見到劉哥表情有些神秘地來找我。
“剛剛有個女的來過你這里找你,可能正好看見你手機在響吧,她就幫你接了電話。”
我一時半會無法確定是誰替我接了電話,我只得先看看剛剛誰打給我。
沈睿源!
通話記錄上顯示的名字竟然是沈睿源!
那是誰替我接了沈睿源打來的電話?!他們之間又說了些什么?!
就在我整理措辭,打算給沈睿源再打一通電話的時候,王云陽忽然走了過來。
“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啊?誒喲喲,真是可憐,我都不敢去想你接下來會受到怎么樣的通報批評。”
通報批評?
我瞪著眼睛看王云陽,“電話是你接的吧?”
“是啊。”王云陽的手臂搭在我辦公桌邊的隔板上,“沈睿源不來了,你的美夢要泡湯咯。”
沈睿源不來了。
這六個字像炸雷一樣劈在我心口,尖銳的悶痛讓我一刻窒息。
“你撒謊。”我恨不得沖上去揪住王云陽的領口,“肯定是你跟他說了什么!”
“啊呸!”王云陽故意說得很大聲,“沈睿源說他下周沒空來,我就嗯了一聲,我能說什么啊?你要是不信,你自己打給他問啊!你本事不是很大嗎?好笑!自己辦不好事還賴別人!”
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朝我們這邊看來。
我也怒火沖頭,不在乎別人看不看熱鬧。
“王云陽!我要是沒有記錯,你是七樓辦公室的,你成天像個沒事人一樣溜達到我們十樓來干什么?你來溜達就算了,還假好心幫我接電話,我真是謝謝你啊!今天借著這個機會,我也順便敬告各位同事,大家離開辦公桌的時候一定要小心放好手機,可別讓有些有心人在背地里搗了鬼了!”
“宋安瑤你嘴巴怎么這么賤呢?你說誰背地里搗鬼?!”王云陽眼看著就要上來打我。
王哥猛地殺過來,把王云陽往后拽了一把,“都好好說話!吵什么架?!”
我白了王云陽一眼,什么也沒再說,坐回椅子上。
王云陽氣得滿臉漲紅,在眾人的注視下跑離了大辦公室。
等王云陽走后,王哥和劉哥都很緊張地拉椅子在我背后坐下。
“安瑤,沈睿源真的不來了啊?”
我沒有回頭,因為不敢去看他們的反應。
其實不用看我也能猜到,他們的表情里一定匯聚交雜著失望、擔憂、惶恐、氣餒和責怪。
我捏著手機,手心不斷冒汗,輕輕地說,“我還有備用嘉賓。”
“什么備用嘉賓能比得過沈睿源?副臺連人手都安排了,現(xiàn)在要是讓她知道沈睿源不來……我看,最后這期節(jié)目都做不成了!”王哥語氣里的責怪意味又加重了,仿佛沈睿源是我氣走的。
劉哥跟著嘆氣。
我被他們長吁短嘆的聲音弄得心煩,干脆戴上耳機,開了音樂,然后上網(wǎng)試試能不能搜到紀閔川的資料。
副臺長助理來找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把紀閔川的資料打印出來整理好,裝訂完之后,我木木地跟在副臺長助理身后走。
大辦公室里傳來議論聲陣陣。
“你看她一副喪氣相,這是被高心悅那個喪門星傳染了吧?”
“他們這個節(jié)目干脆早點撤掉算了啊,整天搞東搞西的,瞎折騰!”
這些聲音里,不乏曾對調派名單興致沖沖的人。
有時候我都快要不相信人是有感情的生物,如果有感情,他們眼里心里為什么全都是利益?
不過他們嘴里說出來的肯定不是最殘忍的,最殘忍的話,往往都來自于副臺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