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也果真跟她們想的一樣。
黑衣女孩前后就采訪了大概四五個問題，最后一個問題里，楊甜作為被訪嘉賓，還沒答完話，黑衣女孩就摔了臺本。
副臺長按下暫停，指著屏幕，先問黑衣女孩。
“你干什么摔本子？脾氣這么大嗎？”
黑衣女孩大概沒有料到副臺長會罵她，氣焰瞬間低了半截。
“副臺……不是我故意要發(fā)火的……是宋安瑤故意搗鬼！她坐在斜前方，一直盯著我，在我的余光里干擾我！”
“我沒有干擾你，是你自己的注意力沒有集中在采訪上。”我盡可能用最平淡的口吻說出這句話，以表現(xiàn)出我自己的沉著。
只有心虛的人才暴跳如雷，而她正在暴跳如雷。
副臺長擺擺手，讓我們兩個都停下來。
“宋安瑤，她說你干擾她，那你不會換個地方待嗎？故意逼得人家小姑娘沒有辦法試鏡了是怎么回事？”
副臺長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指了指電腦屏幕，問副臺長，“副臺，我一開始是沒有盯著她看的，但是她覺得我工作不認真，我這才專心陪著她錄制，結(jié)果她還不滿意。您要是不信，我這兒有一段錄影時候的花絮，給您看看。”
聽我這語氣，副臺長知道我這是留了后手了，抬眼看著我，“你還特意剪了花絮啊？難怪這么晚才拿過來，一點工作效率都沒有！你當臺里是你自己家，想怎么鬧著玩就怎么鬧著玩是吧？”
“副臺，我沒有鬧著玩。”我嚴肅認真地站直身子，“因為她兩次摔了臺本之后就走了，我經(jīng)驗不足，不知道怎么做，為了不挨批評，我才特意把這些資料都整理齊全，讓副臺您來判斷。您工作經(jīng)驗比我多，經(jīng)歷過的人和事也比我多，眼光犀利到位，肯定能看得出這件事上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對。您指出來，我肯定誠心改。”
跟領(lǐng)導(dǎo)說話，馬屁要拍足，就算她不樂意聽，那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要是還為難我，那她就算落下話柄在我手里了。
一步一算計的生活也不是我所期望的，但這盤棋已經(jīng)開始，我不先發(fā)制人，隨時就有可能被別人一步將死。
“我看看。”副臺長黑著臉拖了拖進度條，然后看到了黑衣女孩究竟是因為什么原因，怎么摔了兩次本子的。
黑衣女孩沒想到我干了這種事，一時間在心里應(yīng)該恨透了我和王哥。
副臺長抬眼盯著黑衣女孩，幾乎要用眼神把她趕出去。
“胡一佳，你為什么要摔本子？有事說事，嘴巴長著不是用來說話的嗎，這是團隊協(xié)作的態(tài)度嗎？我看你是不想接這個節(jié)目了，你出去吧！”
反正這個胡一佳確實也不是副臺長想塞給我的人，比起她們的原計劃，目標還是沒有變，只不過在這個過程里，胡一佳多挨了兩句批評而已。
胡一佳灰著臉離開了副臺長辦公室。
“你覺得這個楊甜怎么樣？”副臺長拿筆敲了敲屏幕，把屏幕敲出了一圈圈花紋。
我知道她這是在表達自己的不滿，是在警告我不要自作聰明。
我裝作不懂事地笑著。
“副臺您推薦的人，都很有特色。至于能不能用她，還是副臺長您決定吧，我也沒有主意。”
“是嗎？我看你挺有主意的啊。”副臺長轉(zhuǎn)動椅子，正面朝向屏幕，讓楊甜磕磕巴巴的采訪繼續(xù)播著，“那就先讓楊甜做下一期節(jié)目吧，看看效果。”
“好的，副臺。”
主持人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這個戰(zhàn)火喧天的星期總算是過去。
周六早上，媽媽說想帶爸爸和安安去市里最大的人民公園走一走，我欣然同意。
但是中午剛吃過飯，我就接到藍浩打來的電話。
“高心悅的面試通過了，下個星期就能來公司上班。我，紀閔川——就是上次你見過的那個家伙，還有高心悅，我們?nèi)齻�準備去龍湖酒家吃飯，想叫上你一起。”
我握著電話，回頭看了看安安，舉棋不定。
媽媽走過來，小聲問，“要出去？”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自從開始電視臺的工作之后，我能陪安安的時間就越來越少，這小子都沒有以前那么親我了，我心里當然難過。
難得周末能帶他出去玩，我就想多陪陪他，可是……
媽媽對我使眼色。
“要交際的時候還是要去，家里有我。”
我最后還是換了衣服出門去赴宴。
藍浩的人情債我欠了不止一筆，要是不給他面子，我自己心里也過不去。
高心悅是擅長應(yīng)酬的人，一桌飯吃得很熱鬧。
紀閔川坐在我對面，看著我偶然露出幾分興致寡然的樣子，就撞撞藍浩的手肘，沒好氣地跟他說，“你強行把小美女叫來的是不是？你看小美女不高興。”
“我不叫小美女，我叫宋安瑤。”我抬眼對上紀閔川的眼神，“我就是早上有點沒睡醒，哪里不高興了。但讓川哥產(chǎn)生了誤會，那就是我的不對，來，我自罰一杯。”
端起桌上的紅酒我就灌了下去。
“你有點脾氣嘛。”紀閔川笑起來，“我才這么說了一句，你就氣得要灌自己酒。”
“你今天話多，來，吃菜。”藍浩夾起一塊大羊排扔進紀閔川碗里。
紀閔川也回敬藍浩一塊羊排。
我看著他們玩鬧，忍不住笑起來，再看看身邊的高心悅，她已然紅光滿面。
“所以之后接手什么節(jié)目？”我輕聲問她。
“《一路有你》，是檔新節(jié)目，主要講旅行紀實，我自己是挺喜歡的。藍浩給我看了合同，這節(jié)目也是跟電視臺合作，一周一期，周六晚上十點播。”
“黃金檔啊。”我看著高心悅，由衷地替她高興，“那你加油！我等著在電視上看你！”
高心悅忽然皺了皺眉，眼角有一星水光。
“安瑤，真的謝謝你。來，敬你一杯。”
我跟她碰了碰，杯子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我能做的也就是搭個橋、牽個線而已，工作上的事，我也幫不了你更多了。”
“那你自己呢？我走了之后，她們還有沒有為難你？”
我抿唇一笑，“王云陽和蕭湘湘還沒有什么動作，倒是我和副臺周旋了一個回合。”
“副臺那個人，其實本事不大，但她手上有權(quán)，你還是要多注意點。怕就怕她給你設(shè)圈套。臺里論壇發(fā)出來的那組照片我都看到了，看那個拍攝角度，應(yīng)該就是副臺拍的。當時是她叫我去玩的，結(jié)果她在暗地里給我準備了這么一茬。”
我光聽聽都覺得心涼，對副臺長的畏懼多了幾分，厭惡也多了幾分。
紀閔川拿筷子敲了敲玻璃轉(zhuǎn)盤，“你們說什么悄悄話呢？晾著我們。”
“我們說兩位器宇軒昂，能力出眾，將來肯定都會飛黃騰達。”高心悅舉杯要和紀閔川喝，我想攔她，但是沒有動手。
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找到靠譜的新工作，她心里肯定高興吧。既然高興就多高興會兒吧，誰也不知道后面還有什么惱火的事情在等著。
跟他們吃完飯后，我就回家了。
下午天氣不好，媽媽臨時取消了原計劃，加上安安又鬧肚子，媽媽忙得一個人在家里來回跑。
見到我回去，媽媽一半欣慰一半又著急。
她把我叫到陽臺上，擰巴著臉看我。
“瑤瑤，是不是有人追你？”
我被她這種莫名其妙的心思嚇了一跳，“沒有！”
“你跟媽媽都不能說實話了？”
“真沒有！”我哭笑不得，“就是幾個同事吃飯聚餐叫我過去而已。”
媽媽的肩膀沉了下去。
“媽媽是希望有人追你。”
我替她理了理亂發(fā)，“這事急不來的，就算有人追我，那又能怎么樣呢？難道我能把安安藏起來，不讓他知道嗎？”
“你這個傻孩子，”媽媽伸手戳我的腦門，“你不要一上去就跟人家說你有孩子了啊！”
我沒說。
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我不敢說，也沒有必要說。
安安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也是我時至今日最大的秘密。
不讓他被更多人知道，是保護我自己，更是保護他。
我不希望他被人叫“野種”，不希望他在指指點點中長大。
就算再苦再難，我也要給他一個健康快樂的童年。
他的人生不應(yīng)該被污染。
“其實，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媽媽的口氣像是涅槃重生了一樣，“我們小區(qū)里有一個女的，前年死了老公，自己帶著一個3歲大的女兒。這不，上個月剛聽說她又嫁了人，新老公是開寶馬的，條件很不錯……”
“媽媽，這事急不來。”我撫撫她的肩頭，“這樣吧，這件事就交給我，我肯定幫安安物色一個好爸爸。你也夠忙的了，又要照顧安安，又要督促爸爸做復(fù)健，就別操心這事啦。”
我這么說話，媽媽當然愛聽。
但我自己心里完美沒譜。
順其自然就好吧，我這么安慰自己。
周末很快就過去了，新的一周接踵而來。
周二，張律師如約抵達電視臺，我到樓下接了他，領(lǐng)他到演播室接受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