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衣服,明明都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卻一件都沒有送出去,在失去今晚的機會,以后還有機會嗎?
她仰起臉,望著他,深深地凝望著那雙凝聚著憂郁、凝聚著傷感的眼眸,她拒絕不掉,無力的點點頭,拿著衣服進了浴室。
以前那么親密的關系,如今走到了這個地步,被一扇扇的門隔開,被一個個的人擋住……他們,怎會這樣??!
過了好久,她才慢悠悠的從浴室里出來,面對著他,想到明天卻要去面對另一個陌生的男人,她心里更混亂,更煩躁了。
為她量身定做的衣服,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即使是高貴典雅的紫色,也能被她穿出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來。大概是他深知她的習性吧,或浪漫,或簡約,或高貴,或甜美,卻都透著一種飄逸脫俗的韻味。
他以為看著她親自穿上這些衣服時,他內心會激動萬分,但是這一刻,卻被滿滿的無奈和傷感堆滿了他的胸膛。
他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定濕潤了,所以他不敢去迎視她;
她同樣也沒有勇氣去與他對視,一直低垂著腦袋,過了好久好久,她才說:“現在夏天都過去了,我去換掉吧,有點冷了。”
他沒說話,慢慢的抬起眼睛看她,然后向她招招手:“過來!”
他眼中的那一抹晶瑩留住了她,讓她走不開,不得不一步步向他靠近。最后,他一把將她拉進了懷中,“紫央,你真的確定,恩恩跟一個陌生的男人,會跟我這個親生的爸爸在一起更好嗎?”
這才是他今晚的主題吧!
做足了戲份感動了她,留住了她,融化了她,最后說出這句話。
他有預謀的,是嗎?
“我不確定。”她緩緩的搖頭:“我不能去衡量一個奶奶和一個爸爸的分量,我也不知道對于恩恩來說是一個好爸爸重要,還是一個好奶奶重要。我也不能去傷害像士旗和楊光那樣的好人,就像當初的你一樣,他們都是值得被愛的男人,不應該被囚困于我一個不能再愛的女人身上。予默,是你逼我的,你把我逼得走投無路……”
“紫央,別岔開話題。”
他低著頭的溫熱臉頰,近乎可以的貼在她的頸項,溫熱的唇際浮在我耳垂邊輕柔的、緩慢的、低沉的說:“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強迫你的任何一個答案,但是紫央,既然你要給恩恩找父親,你有沒有問過他的意見呢?他不是一個襁褓里不會說話的小娃娃,他有思想有頭腦,你是不是應該征求一下他對整件事情的意見?”
“我不知道要怎么問他……”
“那你就可以不問嗎?”他咄咄逼人的問。
之前她還能信誓旦旦的說,她就是要這么做,她絕對不會后悔!可是現在,她困惑了,混亂了,迷惘了,水眸盈盈的凝望他,好久好久,才嘆出一句:“為什么我身邊的人都有這么好的口才呢?前幾日莫老太太三兩句話說服了我,今天你又……”
“又怎樣?紫央,我還有那個說服你的能力嗎?你的心跟石頭那樣冷,跟鋼鐵那樣硬,無論我怎樣祈求你,怎樣低聲下氣,你就是不肯妥協!”
他帶著一絲哀怨的味道,腦袋用力的抵著她的額頭,“你知道嗎?你都把我變得不像我自己了!”
“韓予默……”
“你知道為什么我身邊那么多的女人,孟芯,顏如玉,田欣,喬凌,我卻一個都不能接受嗎?她們只愛上表面的我,卻從來不曾觸碰過那個真實的韓予默,我也從來無法在她們面前展現真實的自我。我脾氣壞,反復無常,冷酷又殘忍……紫央,在你慣壞我以后,你怎么能要求別的女人也像你一樣的能夠容忍我呢?”
“那你為什么還要拋下我,一走六年?”
“我不能說。但是紫央,如果當初我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如果我不必背負上一代的責任和壓力,我不會離開你。明知道你懷有身孕,明知道那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會離開!”
離開,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從來不是因為那個孩子不是她的……
可是這些,說出來,她會信他嗎?就算她會信,他也覺得自己很無恥。
“算了,不用說了!”她沒有力氣在聽什么了。
如今走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追究和解釋的問題了。
她慘淡的笑了笑,覺得口有些干:“韓予默,你能幫我倒杯水嗎?”
“好!”
她看起來有些冷,雖然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是身體冷,還是心里冷。
他很快給她倒來了一杯熱水,只是水杯很燙,他沒有給她,等水溫稍微退了一下,他才放到她手里,“小心,有點燙!
“謝謝!”
她喝了兩口,無力的在床邊坐下來。
腦子里模糊的想著,她還留在這里干什么呢?
因為他所做的這一切,她心軟了,是嗎?
為什么要跟他來這里呢?明知道他不懷好意,為什么還要跟他來呢?
現在,他的一番話擾亂了她的心,她如何去跟人訂婚呢?
她甚至都不懂,自己這么做是不是對的?
老天……
墻上的時鐘在這時突然響起滴答一聲,她下意識的看過去,時針分針秒針正好都指向十二點,她忽然一顫,手中的半杯水從手中滑落,哐當一聲,碎了,水也灑了一地。
韓予默本來是看著她有些冷,準備去關窗戶的,聽到這一聲響,他回過頭時已經奔到了她身邊:“怎么這么不小心呢?有沒有燙到?”
她恍恍惚惚的搖頭。
那半杯水全灑在了地上,她身上一點都沒有被水灑到,他才松了一口氣。
她卻望著地面上的水漬,久久回不過神來!坝枘,你知道什么叫做覆水難收嗎?”
是這一杯水砸醒了她!
她還在煎熬什么?還在掙扎什么呢?
覆水難收!
“我只聽說過破鏡重圓!
他才不要附和著她的話應下去呢!看她渾渾噩噩有些神志不清的樣子,他也不敢隨便碰她,便去衣柜里拿來了一件外套,準備給她披上,誰知,在觸碰到她冰冰冷冷的裸露出來的肩膀時,他赫然一驚:“怎么這么涼?”
老天!真不該讓她穿這件裙子的!他暗自懊惱著,不由分說,抱起她便把她放到了床上,把被子蓋好。
紫央還是有點渾渾噩噩的,怎么說著說著,就說到床上來了?
她腦子有些混亂,想掀開被子回家去,卻被他按住了手,并且摸摸她的額頭:“老天,怎么會發燒的?”
一直跟她在一起,怎么就沒發現她的不對勁?
要是和喬士旗在一起,可能早就發現了吧!
他拿來一支體溫計,夾到她腋下,“先量量體溫,我去給醫生打電話,讓人過來一趟!
“不用了!
她雖然腦袋混亂,但是神志清醒,什么事也沒有,實在沒必要再折騰人家醫生專門跑過來!跋攘苛矿w溫再說吧!”
他只得在她床邊坐下來,靜靜的等著。
五分鐘后,讓她把體溫計取出來,他看了看:“三十七度六!
“不過是些低燒而已,沒事的。”
“你確定嗎?”
“嗯!”
“那你哪里不舒服的時候,一定要說,知道嗎?”他片刻也不敢再離開她,解開了衣袖的扣子向上挽了一下,然后也上了床,將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擁進了懷里!皠e掙扎,別鬧,我對一個病人沒興趣,現在閉上眼睛好好睡覺,明天我會準時把你送進你家跟那個什么莫柏森訂婚!
一句話,堵死了她。
更何況現在的她也無力掙扎了,老老實實的安靜下來,睡著了。
韓予默卻不敢合眼,更何況明天她要去訂婚,他這眼睛也合不上。
除了一直盯著她看,就是時不時的摸摸她的額頭。好在她這燒來的快退的也快,他緊緊的看著她,不允許她踢一下被子,又不聽的給她換毛巾,總算半夜三四點的時候,她這燒是退了。
他提著的心也終于落下來。
“怎么身體不舒服,也不跟我說呢?”他的臉頰貼著她的額頭,喃喃低語著。
這一覺,她睡得很不安穩,夢里一直有人。一會兒是韓予默的臉,命令她不要結婚;一會兒是莫老太太的臉,痛斥她不能悔婚;一會兒又是恩恩的臉,苦苦哀求她不要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她無奈的懇求父親,父親卻冷著臉轉過身去,說她自作自受,他也無可奈何……
她快要被弄瘋了,直到一雙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一張溫熱的嘴唇吻著她的臉,不停的在她耳邊低聲輕語連連安撫,她才終于平靜下來……
天邊,慢慢的,拋出了一道藍光。
而他,竟然盯著她,一整晚都沒有合眼。
這種平靜安寧的時刻于他們而言,早已經變得奢侈,變得難能可貴。
他的手指,一寸一寸的劃過她的面頰,紫央,你知道嗎?天就快亮了,你突如其來的發燒讓我措手不及,讓我該說的話都沒有說完,天一亮你就要走,我們之間還有機會嗎?
不,他不能再放手,七年前她為他們的愛情努力過一次,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放她走了。今天是他最后的機會,他不能再失去,他不能讓她再這樣睡下去了。
俯下頭,他吻上了她的額頭。
她睡的迷迷糊糊的,身體受到了騷擾,反射性的想揮手推開他。他卻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吻她的手背,吻她光潔的手臂。
郁紫央本來睡得就不安穩,被他這么一弄,這會兒也醒了,迷迷糊糊的看著他好一會兒,然后用力的推開了他,“幾點了?”
“天還沒亮!彼窒蛩磉吙苛丝浚瑢⑺龘нM懷里,像是一對恩恩愛愛的夫妻一般。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聞著她身體散發的淡淡的體香,他吻了吻她的臉,“答應我,回去好好的和恩恩談談,好嗎?”
“談什么?”剛剛醒來,腦子里還是一片空白,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昨天晚上和你說的話,好好想想,別跟我說你忘了!
“我就是忘了!
“忘了你就走不了了。”他一翻身,壓上了她,含著笑去親吻她:“這么柔軟的唇,卻總是要說出那種刺得人心口發疼的話!
“你在說什么我不知道!彼龤鈶嵉牡伤谎,又打了他兩下,“你起來了,每次都壓得我好痛!
“那我讓你在上面!彼偷偷男χ瑪堉难址艘粋身,讓她躺在他身上,他在下面。
“韓予默,你先放開我。”
“不放!
“韓予默……”
“別鬧!”
他不松手,為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面對著窗戶,只是,她依舊在他懷里。“看日出吧,時間還早,不急著走,看完日出一定放你走!
這個房間比他的房間更適合看日出,是他精心設計的。
她漸漸的平靜下來,不再拒絕他的擁抱。忽然想起以前,剛剛結婚那會兒,他畢業了,她還在上學。但是她總有賴床的毛病,每天早上都是他把她叫醒,讓她靠著他的胸膛,癔癥好一會兒,然后……
“韓予默,你的手,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