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燃了,有火在燒著。不是身體意義上的灼燒,而是精神層面的灼燒。
Caster從內到外地感覺著這難以忍耐的苦痛。
當然,在一旁的的陳浩并不能設身處地地體驗Caster的這份痛苦。事實上,在他眼中,Caster只不過是被合影攀上了胸口,便因此開始慘叫而已。
Caster到底有著怎樣的感受?他完全不知道。不過,即使如此,他卻能從Caster的表情上明白他有多么難受。
只不過他能想象到的也只是千萬分之一——而這是后話了。
“Caster先生!”
他瞬間從兩眼無神的狀況中恢復,喊道Caster。
注意力一旦被吸引走,“月靈髓液”的驅動就會趨于停止,所以必須把周圍一切都從單純的五感中隔離開。事實上這并不是原件就有的拘束,只不過是自己持有的這支的特性而已。陳浩剛好有著會過度集中精神的毛病,因此才選了這件禮裝。
陳浩在平時都不會被聲音之類的東西干擾到這個過程,今晚卻因為Caster的悲號而從中醒了過來。
——像這樣直接離開操縱,轉去朝誰說話的話,“月靈髓液”本來是應該直接停止工作才對,卻因為陳浩強行提供了更多的魔力而維持著正常的功能行使。
不過那只是陳浩無意識的行為,他真正有意識做出的動作是:急忙朝Caster伸出手,想把黑影從他身上抓下來。
在手接觸到Caster前,陳浩卻看見那黑影在Caster延伸出了數條樹枝一般的紅黑相間的觸角。
“不行!不能過來!”
然而Caster并沒有讓陳浩觸碰自己,他后退一步讓陳浩撲了個空。
魔彈的轟炸雖然還在繼續,天上的魔法陣卻已經只像是風中殘燭般搖曳著光,不知何時就會熄滅而停止攻擊。
“我已經遭到‘污染’了……這黑影已經和我的靈核融為一體,沒法摘下來了……!你過來的話只會讓你自己也陷入困境!”
“怎么會……”
和靈核融為一體,意思就是如果攻擊的話就會順帶著Caster一起殺死。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切!沒辦法了……!”
Caster的一只眼睛已經因為痛苦而沒法睜開了。即使如此他依然維持著最后僅剩下數秒時間的炮擊。
“聽好了陳,從離開后你一定要去找到別的從者讓他們幫你,不管有什么條件都答應,總之必須要活下去!”
離開后?
“Caster先生你在說什么啊?”
“所以說,我沒辦法逃了,只能送你離開這里,嘛,雖然我確實不想在這里就被打敗但看來也沒路能走了。至少要把你送出去。”
“所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Caster先生!?”
開什么玩笑!?
陳浩被這突然的生離死別一樣的話當頭一棒,一時竟然沒辦法正常地思考。
別說笑了啊,獨自留下斷后然后壯烈犧牲這種劇情太俗套過頭了吧!
“好了別問那么多了,趕緊走吧!”
見陳浩露出一副沒斷奶的嬰兒的模樣,Caster急了。
他用力地一把把陳浩的肩膀抓住。
“不……”
陳浩依然張開嘴想說些什么。只是——
“別在這種時候給我添麻煩啊!”
口中被送入了什么東西。
Caster的手中不知是何時拿著了水瓶樣子的東西,液體從中傾瀉而出一股腦沖進陳浩的嘴里。
刺激、火辣,卻醇厚。
是酒精的滋味,又比單純的啤酒或者白酒要多出眾多復雜的細微調味。
陳浩記得這味道和口感,那是名為“黃金蜂蜜酒”的造物。
而“黃金蜂蜜酒”的效用便是:空間轉移。
“Ca……”
抓住陳浩肩膀的同時,Caster從虛數空間把盛有那造物的酒瓶掏出來,強制性地將液體灌入陳浩的口中。
“Brew Space-Mead……!”
最后,趕在滿臉驚慌的陳浩掙脫出去之前,禁忌的咒語被Caster念誦。
隨著Caster的聲音落下,破裂聲在他的體內響起。
“哈……只不過用了兩樣,這身體就已經快承受不住了?理智(sanity)離歸零還早,反而是身體沒法支撐了?是不是搞錯了什么啊,圣杯……”
Caster苦笑說道。
然而,陳浩已經聽不見這話了。在Caster念出咒語的瞬間他便被空氣分子之間的間隙吸入,突入進空間隧道,進入了空間遷躍(vacuum and vicissitudes of space)的程序之中。
按照他的運氣,想必會很幸運地碰上好心的主從吧。
Caster這樣想著。
與如此的確信相反的是,跟著胸口的又一陣痙攣,Caster的一只腳突然就失去了力氣,再也不能支撐起身體,迫使他單膝跪在了地上。
“嘛,總之沒有徹底扔掉,而且把一個星期的釀造期壓縮到了四天,果然我還是很厲害吧?……唔……!”
靈核被同化的百分比在直線飆升著,身體又一次被身上的單只黑影入侵得更深。
Caster的意識已經開始恍惚,他的眼睛甚至已經不能再看見眼前到底有著哪些東西,指尖的觸感也薄弱了,就連空掉的酒瓶都只是按著直覺握著。
處于這樣的狀態下,魔法陣的操縱也——
停止了。
耗盡了最后一點魔力,魔法陣終于無法再開出一炮,就這樣像被切斷電源的燈泡一樣消逝去形狀,還給夜空一片深黑。失去了這最后的防御,所有的黑影都一擁而上。單膝跪在地上的Caster已經無法躲開,他能做的只有任憑這些影子一只又一只撞上他的身體,在他的手臂、雙腿、軀干上伸出枝條扎入他的體內。
“來吧,來吧……!這具身體就交給你們作為食糧,只剩下我的靈魂詛咒這無頭無腦的故事吧……!你們到底是何方神圣,就這樣告訴我吧!”
Caster想將雙手舉起做出擁抱的姿勢,卻發現這也已經做不到了,四肢的控制權已經徹底被剝奪。在下一秒,他的眼睛被遮住,耳朵也被蓋住了。
“但我是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的……!就跟我一起到什么都沒有的地方走一遭吧!那永恒長眠的并非亡者,那奇妙的萬古之中即便死亡亦會消逝——”
忍受著黑影帶來的“重力已經變成平常的數倍”的錯覺,Caster將體內的魔力不留一點地全部榨取,無視維持限界所必須的條件,解放了最后的真名。
“穿越不可視之門(The sliver key)!反向展開!”
那是他本來絕對不想使用的寶具。
這個寶具有兩種效果,其一是正向打開,將他親手以書筆記載下的古神從被封印的門里放出來——Caster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更不用說自己去做,所以不行;其二則是現在使用的,將外界之物封入其中的效果。
宛如舞臺幕布一樣的東西被拉開了。
像是突然出現了一扇大大的窗口,在Caster的頭上擴展開來,邊緣泛著強烈的藍光,中間卻是比夜空還要深邃的黑暗。
那便是“門”,在一秒后整個門變成了和寺院同樣的大小,把整個寺院遮住。
刮起了風——不,比起風這種擁有實體的東西,更像是引力一樣讓所有活動著的生物都自地面騰空。
就和一層黑皮被割了下來一樣,無數的黑影在“門”的吸引下升空,然后,遁入“門”中。
就像無底洞一樣,黑影不斷從寺廟外涌入,又全部都被“門”吸了進去。“門”沒有再變大,卻因為黑影的潮流而變成了正籠罩整個圓藏山的純黑色漏斗的頂端。
這是無數與無數的比拼,沒有飛沙走石,但觸目驚心。
如果是在和從者的戰斗中,這肯定會是非常好用的寶具。為什么Caster連這個效果也不想使用呢?幾個小時前的戰斗用了這個寶具的話,一切都能夠很輕松地解決吧?
這是有著客觀上的原因的。
他以文本讓眾人知曉古神的名諱來將古神封入,這本就是建立在“知道所有”的基礎上才能達成的事情。因為知曉于此停留的所有存在,所以不用給予祭品。不知道在場之人為何者的話,哪怕只有一個不知道,想要進行封印都必須得付出更大的代價。
這個代價則是,以自己生命的消亡來換取別的生命的消亡。
也就是自滅。
所以,現在的Caster——
“毀滅吧!跟我一起!”
只剩下眼睛和嘴巴沒有被黑影吞噬,他縱身躍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在那一刻,Caster的靈基徹底失去了最后一絲反應。
與此同時,陳浩也終于達到了空間隧道的終點,從空氣中跌出,一下跌倒在馬路上。他當然是連忙往柳洞寺的方向看去,但卻只看見那巨大的“門”一閃而過地關閉了。
而他能感覺到,與Caster的契約已然消失。
他明白到,Caster已經退場,他已不再是御主。
“啊,啊……”
像是氣管堵塞了一樣,他連呻吟都變得生硬。
看著那邊,手掌卻沒法張開去握住。
喉嚨在幾秒之后被各種感情沖破了障礙。
“Caster——!”
在夜空之下,陳浩放聲呼叫已經不存在之人。
這呼叫,吸引到了上空中飛翔著的戰車上的人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