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衣和罩衫最大的區別是,中衣宛如一套睡衣睡褲,雖然寬大但也相對貼身,但是罩衫就不一樣了,就是披在身上的一層薄衫,只要翻身必然會被壓在身下,翻兩次就很有扯破罩衫的風險,尤其她身上這套,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抹上如水一般絲滑,卻也更是嬌氣,隨手扯一扯,就有被扯壞的風險。
不敢輕易翻身,洛漣僵直著身子躺了許久,當聽到床上的楚燁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時,她才躡手躡腳的偷偷坐起身來。
目前她只有這一套衣服,若是因為睡一晚將衣服扯爛了,那明日可穿什么出去?再加上路人甲乙丙丁都看到假面癖強行將自己帶回來,要是知道自己的罩衫破了,指不定要說出什么流言蜚語。
想到這,洛漣更是不敢再穿著這套嬌貴的罩衫睡覺了。她豎起耳朵,聽楚燁的呼吸依舊均勻綿長,遂起身,將自己的罩衫脫掉放在一邊,這才重新躺回去,安心的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洛漣的呼吸聲愈發深沉之時,床上之人卻緩緩睜開眼,一雙黑色眸子在暗夜中閃過一道別樣的光彩,他無聲的起身,看著床下睡得香甜的人兒,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暖笑。
真是個容易相信別人的丫頭。
他輕嘆口氣,無聲下床走到她身側,借著窗外月光看著她的模樣,不是很清晰,卻有一種朦朧的美。
他伸手將她抱起來,為了防止她忽然有了意識,他隨時準備點她的暈穴,卻在他將她抱起的那一刻,她非但沒有醒來,反倒自然而然的攀上了他的脖子。
這下,反倒是他僵住了身子。
他低頭看她,內心一陣悸動。
懷中的人兒沒有絲毫戒備,睡得如嬰兒一般香甜。他怔怔得看了她片刻,這才將她輕輕放到床上躺好,為她蓋好被子。
就在他抽身準備站直身子時,手臂卻忽然被她拉住,他一怔,看她,只見她眉頭輕蹙,口中還念念有詞。
他屏氣,細聽她口中溢出的只字片語。
“楚燁……”
當聽到自己名字時,楚燁呆住,他未想,自己再次出現在她的夢中。可此時,他心下有些復雜。
對她來說,現在的自己并不是楚燁,甚至,她認識的楚燁,都是他為了計劃而捏造出來的人。若她知道他實際是個怎樣的人,她會怎么想呢?
他看著她陷入沉思,卻聽她又道:“你這個大混蛋……”
楚燁再次呆住,這次,是不知自己如何惹到她了,也不知,她到底夢到了什么。
半晌之后,楚燁苦笑搖搖頭。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也變得這么喜怒無常了。
他起身,卻又有些擔心她會中途醒來,以防萬一,還是點了她的暈穴,這才無聲的向隔壁書房走去。
書房內,青染已在里面候著,不知何時來的,沒有半絲動靜,楚燁見他沒有絲毫訝異,似是知道他會出現在此處一般。
見楚燁進來,青染放下翹著的二郎腿,站起身來,不恭不敬的行了個禮,而后一臉捉奸在床的表情看楚燁。
“主上今日,可真是風光啊。”
他意有所指,楚燁瞥他一眼,并不接他的話茬,反倒是徑自走過去將裝有洛漣契約的金絲竹筒打開,將里面的宣紙重新打開,一邊目不轉睛道:“秦衍君有何反應?”
青染添油加醋:“可被主上氣個夠嗆。”接著,他偷瞄楚燁,發現他臉上并無多余神色,又道:“不過,洛漣抱完他后,他就平靜了許多。”
這句話還是很有歧義的,聽得楚燁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過想到洛漣此刻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夢中還叫著自己的名字,他的心情又平復了許多。
他又問:“雪靈今晚如何?”
平日,他顯少不帶著它夜宿在千溟山莊,可他能帶張面具遮起自己的臉,雪靈卻不行,洛漣太熟悉雪靈了,怕是見到它,一眼就會拆穿自己的身份,因此,近日只得委屈它了。
聞言,青染挑眉,用一種:你還記得它呀的神情幽幽道:“雪靈今兒個可是委屈的不行,屬下可是用了好多美食和幾只活雞才勉強逗它愉快了些。明早,殿下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楚燁點頭,對雪靈心生小小抱歉,想著回去后好好補償它。
想到來找他的正事,青染道:“今日好好拷問了一番那跟洛漣和秦衍君一起被抓回來的那人,”
這時,青染將目光投向楚燁攤開的宣紙,隨意掃了一眼后,先是有些不可置信,隨即將整個臉都湊上去看,才又看了一眼,眉頭就已高高挑起。
“每個月五百兩白銀?主上,您偏心啊,我都沒這么高俸祿。”
青染看似氣鼓鼓,語氣很是發酸,楚燁淺笑,也不理他。自顧自道:“這份契約,還要再修繕修繕。”
青染抬頭,看到楚燁那張別有深意的臉,頓時心下為洛漣捏了一把汗。
以他對主上的了解,主上有這個表情,一定意味著有人會倒大霉了。
果不其然,楚燁拿起攤開的宣紙,看了看,而后,在青染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宣紙一撕兩半,一半為他寫下的部分,另一半為一片空白及末尾出的一個手印和一個印記。而他撕開的部分卻宛如刀割般整齊,兩半皆是標準的長方形。
青染贊嘆的挑眉,他自認自己是沒有這個技術含量的。
接著,楚燁淡定的做了一件在青染看來還是很不齒的事情,只見他重新拿起筆,在只有落款的那一張紙上重新寫下了契約,并且,還給這張紙起了個新名字:
賣身契。
第一條:洛漣自即日起為暗影閣閣主之貼身丫鬟,每月傭金白銀五百兩。
他看了看,而后嘴角微勾,幽幽的原封不動抄上去,卻又在后面繼續補充道:試用期一年,試用期間每月傭金五兩,免費提供食宿與生活所需。度過試用期后,傭金每月白銀五百兩,可若違反以下條例,則每觸犯一條扣除白銀五十兩。
未服從閣主命令。
惹閣主不快。
未完成閣主交代的任務。
……
寫到最后,他的手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與閣主之外的男人有所糾纏,每觸犯一次,當月月銀全扣。
站在一旁的青染看到最后,實在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楚燁抬眼看他,青染后退一步,擺擺手,努力止住自己的笑意,可還是忍不住道:“屬下有點同情洛漣了。”
楚燁道:“再多話,她的銀子從你的俸祿里扣。”
青染頓時正色,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接著,楚燁又看向第二條:
閣主不得限制洛漣的人身自由,在服侍閣主之余我洛漣擁有私人時間,在私人時間洛漣所做之事,閣主不得干涉。
在一旁偷看的青染忍不住心想,這個洛漣還真是個貪心的姑娘,竟然妄想有私人時間?想他自從跟了楚燁以后,哪天不是披星戴月隨叫隨到,哎,他也好想有個固定的工作時間哦。
楚燁一手摩挲著下巴靜靜的看著這句,臨摹下來之后,又在后面寫到:若洛漣在服侍閣主期間未及時出現在閣主身邊,每犯一次則扣除月銀三百兩。
青染見了,越發覺得洛漣可憐,他已經能想象到洛漣欠了閣主一身債時可憐兮兮的情形了。
第三條:閣主不得命令洛漣做殺人放火等違背律法道義之事。
這句似乎沒什么要改的,可楚燁想了想,還是提筆道:如洛漣因自身原因身陷險境,每犯一次扣除月銀一千兩。
見到這一條,青染在楚燁旁邊不動聲色的搖頭晃腦的翻白眼。
看看這條酸的,他就差寫上洛漣要是因自身原因使閣主的私人財產洛漣受損,則后果很嚴重。
最后一條:洛漣需傾盡所有為閣主服務。
這一條,楚燁很滿意,畢竟,所有這個字眼,看起來很舒服。
全部寫完,楚燁又重新研讀了一遍,發現少了最重要的一點。
這是一張賣身契,最重要的時效還沒有寫。
于是,楚燁提筆,在最后加了一條:
此契終身有效,契約雙方皆不得違反。
接著,楚燁在另一份上臨摹了一份一模一樣的,待墨跡干了后,他將兩張宣紙重新卷好,塞進金絲竹筒中。
接著,他將竹筒拋向青染道:“去放好了,若是丟了……”
楚燁瞇眼,讓青染知道這兩份契約的重要性。
青染自然明白,接住竹筒放入胸中兜囊中藏好,可賤嘴卻依舊忍不住在危險的邊緣試探:“屬下哪敢丟了,要是丟了……洛姑娘從咱們燕齊律法的角度來講,就不是閣主的私有財產了嘛。”
意料之外,楚燁卻不怒反笑。
“別忘了,明日再搬來一張床放在那屋。”
青染再度瞇眼,撇了撇嘴,笑道:“遵命。”
此事暫且翻過,楚燁說起了正事。
“那個蕭何怎么樣了?”
青染收起玩味道:“自知道秦衍君落網后就整日叫囂,所幸提前將他從牢中轉走,否則僅憑那大嗓門就要讓人頭疼了。”
楚燁點頭,青染又問:“主上先前允諾要將蕭何還給秦衍君,近日是否將他重新押回牢中與秦衍君安排在一處?”
楚燁沉吟,半晌搖搖頭。
“以我對秦衍君的了解,他是個做事十分周密的人,但此番……”說著,他抬眼看青染,問:“你有沒有覺得,秦衍君貴為秦熙棟梁,但他被捕后,自己卻并沒有太多慌張。雖然他為人處變不驚,可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青染想了想,問道:“主上是說,覺得他還有后招?”
楚燁靠在椅背上星眸微合,幽幽道:“秦衍君十七歲助秦無庸成立秦熙時,非常艱險,據我所知就有數次他幾乎身死,世人皆說他命數好,可據說,他其實早就料到可能有那樣的兇險的情況從而提早做出了安排,才會死里逃生的。所以,秦衍君絕不是我們看到的這樣簡單。”
“可主上既已跟他談妥了條件,他不應會再對我們不利了吧。”青染問。
半晌,楚燁睜眼,幽幽道:“我覺得,洛漣可能會成為我們之間的變數。以他見洛漣的態度我便明白,他應當不會放任洛漣留在我這里。”
青染皺眉,半晌道:“屬下會給洛漣增派暗衛,定不讓其有可乘之機。”
楚燁點頭,抬頭看向青染,眼中滿是真誠。
“我已失去過她一次,這次,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失去她。”
……
京都郊外十里,有一處破廟,這破廟詭異的很,每月初一十五的夜晚,有時會遠遠看到似乎有火光或人影晃動,可近了,卻發現除了破敗的佛像外什么都沒有,于是,這詭異的情況在坊間傳來傳去后,就變成了恐怖的坊間傳聞。
百姓們為了不去給自個兒招惹禍事,入夜后就不再踏入這破廟。
可這日,有個流亡的乞丐逃至此處。
這個乞丐并不知關于破廟的傳聞,夜已深沉了,對他來說,這是他最好的過夜場所,于是,他心安理得的住了進去。
但是,當夜,他睡得正酣暢,卻忽然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
四周一片黑暗,可隱隱卻傳來說話聲。
月光下,破敗的佛像反出清冷的光,他忽然覺得有點瘆得慌。
腦袋清醒了一些,拉了拉他身上的破布,他坐起身來,向著聲音的方向探去。
他走了一圈,仔細的聽了聽,發現聲音好像是從地底發出的。
這個念頭讓他更加害怕,他想趕快離開這里,可不知是不是魔怔了,他方才走了幾步,又轉過頭去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或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既是乞丐,膽子就相應著大了一些,他盯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片刻后,鬼使神差的向那方向走去。
那似乎是佛像下面傳來的聲音。
他大著膽子走過去,在佛像周圍繞了一圈,而后在聲音最大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用手摩挲佛像,而后發現佛像的底座有一處約莫能通過一人的圓洞,圓洞外搭著一塊板子,周圍雜草叢生,如不細看根本無法發現這佛像后竟有如此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