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霆驍有時候覺得喬蒼簡直不是人，他好像永遠不會累，什么都能扛下來，只要有他在，一切都能處理……

可怎么可能呢？

如今的喬蒼，內里幾乎衰竭殆盡，只剩下一副空殼，在死死支撐著……沈霆驍幾乎怕他活不到十三洲，就先倒下了。

“喬蒼！”沈霆驍眉頭皺緊，他在進電梯之前開口，“葬禮那邊我去，你現在飛去十三洲動手術！”

喬蒼回頭看了他一眼，人已經走進電梯，顯然沒打算聽他的。

沈霆驍有點惱了：“喬蒼……”

“那是阿寧的母親。”喬蒼緩緩開口，“她不在，我總該替她送一程。”

更何況那個手術，約莫是有去無回。

這句話他沒說出口，但沈霆驍知道他的意思。

“……”

沈霆驍的人生里難得有一回，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命運的壓力，和身而為人的無力。

他沉著臉，走進電梯。

電梯降到一樓，門剛打開，迎面卻是徐熠的身影匆匆而來。

向來沉穩的徐熠，此時臉上帶著罕見的慌亂，氣都沒喘勻。

“九爺，寧小姐她……她不在飛機上！”

“……”

喬蒼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

徐熠也是剛剛收到從海島機場那邊傳回來的消息。

“寧小姐在深城就下了飛機，但她花錢雇一名跟她體型相似的空姐假扮成她，蒙著臉在座位上昏睡……所以，”徐熠艱澀地吞了下口水，頭壓得很低，“我們安插的人沒有發現……”

喬蒼臉色陰冷到極點。

呵……真是好極了！

他早該算到，那樣固執倔強到骨子里的寧展顏，怎么可能真的聽憑他安排？

……他吩咐空姐給她送藥，她就利用空姐給他演一出金蟬脫殼！

喬蒼取出手機查了從深城飛回皇城的航班，如果寧展顏當時就下了飛機，她現在應該已經回來了！

他寒聲吩咐：“安排人去找！一旦找到，給我綁起來送去海島！”

“我親自帶人去找。”沈霆驍邁步上前，低聲道，“你先去葬禮現場。”

喬蒼看了他一眼，沒多說什么，邁步往外。

徐熠緊隨其后，替他拉開車門。

黑色邁巴赫在路上疾馳，前往靈堂。

行車路上，喬蒼神色倦然清冷地看著窗外。

車窗半落，他放任幾縷暖光射進車內。

冬末春初的晨光暖得沒有一絲威懾力。

喬蒼緩慢地伸出手，截住一掌心明媚。

他想起他的小姑娘，在登機口回頭看他的那一眼……只用一個眼神，就差點讓他潰不成軍。

喬蒼閉了閉眼睛，壓下喉頭涌上來的腥甜。

他重新合上窗戶。

幾乎就在同時，一輛計程車從他身旁經過。

后座車窗關得嚴絲合縫，不留空隙。

如果費心去看，能看見女人輪廓剪影。

清麗，清冷。

寧展顏目光平靜，穿過緩緩上升的車窗，看向擦身而過的那輛黑色邁巴赫后座的男人。

她只來得及捕捉到他的眉眼，黑色俊朗的長眉，深邃漆黑的眼，輕輕闔上……都是屬于黑夜的，殘忍深遠永遠冰冷的黑夜……

一夜奔波，寧展顏臉色憔悴，眼下有睡眠不足的青黑，眼睛卻極亮，是冰雪洗過的，冷得令人發顫。

她蒼白的嘴唇緩慢翕動，無聲地在說：“喬蒼，我回來了。”

而她掌心的手機屏幕亮著，是葉桑發來的信息。

——【你要的消息，我查到了。你母親的確不是死于意外，是喬蒼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