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著小魚吃飯的樣子,再看看徐哲彥吃飯的樣子,還都是食不言的人,心里一笑。
小魚吃好飯,便幫著保姆收碗,總覺得在人家家里吃了飯,又不是交好的朋友,拍拍屁股走人,有些不太好。
收拾好了,小魚才跟老太太告辭。
“哲彥,你送送那條魚。”老太太開口命令。
“哦,好。”徐哲彥站起來,他已經換了另外一身休閑裝,他的衣服似乎都是淺色。
記得莊亦辰的沉凝,徐哲彥的明朗便讓人覺得頭頂有陽光,小魚知道推脫不了,可還是說,“奶奶,真的不用,我騎了自行車過來。”
“哦,等于說你看不起我家的車子,嫌棄是吧?你別逼我啊,到時候我讓我孫子把他那一千萬的車子開回來,哼。”
小魚就知道,這老太太根本是個不能忤逆的人,你要一點點反抗她的決定,就會戳死你。
最后徐哲彥把小魚的自行車放到了后備箱,驅車送她。
“小魚,你不是清縣的人吧?”
“對,我是外地的。”
“來清縣多久了?”
“一個月不到。”
魚關不年幫。“奶奶說你的窗簾做得很好,讓我給你介紹些生意,現在清縣的旅游業發展得越來越好,五星級酒店都好幾個,不如我給你介紹點酒店,你再找幾個小工,把酒店里的窗簾做下來?”
小魚想也沒想的搖搖頭,她怕閑下來,“我不想找小工,自己一個人做就可以了。”
“有錢賺為什么不做?”
“我不想賺那么多錢,現在賺的錢已經夠花了,如果穩定,一年也能存不少錢,我不想做大生意,過得平淡點,挺舒服的。”那些繁華似錦的過去,讓她不堪回首,那些幾萬塊錢的鞋子,幾十萬的衣服只會讓她記得曾經有一個男人,叫莊亦辰。她那些名貴的過去,和金錢脫離不了關系,其實一百塊錢的鞋子和幾萬塊錢的鞋子功能都是一樣。她不想再為了那些有名碼價值的東西再去奮斗。
曾經爬上莊亦辰的床,是想讓康以云看到她的成功。
而今,她不想任何人看到
以后她就要過那種普通的生活,一年存點錢,買個不大的房子,和一個普通的男人,結婚,生子,平平淡淡的走完這一輩子,父親以前也是個普通的工人,其實現在想想,母親多幸福,男人雖不是大富大貴,可疼了她一輩子。
徐哲彥握著方向盤,微一偏首,他看到小魚的目光有些迷離的望著前方,手握住胸前的安全帶,很緊,很緊。
第二天,小魚的門鈴摁響,是徐哲彥。
“打擾到你了嗎?”徐哲彥笑起來的時候,溫潤如玉。
小魚亦是笑笑,“窗簾沒那么快好,要五天左右,我做好了給徐奶奶送過去。”
“奶奶叫我拿顆玉過來找金姐,讓她的金店給串個鏈子,她人不在,我打電話過去,她叫我在你家里等她,方便嗎?”
“進來吧。”小魚讓開了門。
小魚給徐哲彥倒了杯水,然后坐到縫紉機前,專注的開始做自己客戶的窗簾。
徐哲彥也不多話,靜靜的坐在沙發上,聽著房間里傳出來的“噠得噠得”的壓線聲音,手機這種東西,就在這種時候很有用處,可以上上網,刷刷微博。
直到有人敲門了,小魚才停下工作,去開門。
是金姐笑得很燦爛跟她打招呼,“小魚,彥少爺在嗎?”
“在的。”在縣城這種地方聽人叫少爺,真有一種拍馬屁的感覺,但小魚并沒有說出來。
金姐的笑聲和她的肚量一樣,圓滾滾的大大的,扯著嗓子便喊開了,“彥少爺!”
“金姐。”徐哲彥站起來,走到廳里,“奶奶讓我過來找你。”
“我知道知道。”金姐是開金店的,做生意的人,笑臉迎接八方客,哪怕只是一根小鏈子,她看到徐哲彥也跟看到人-民幣似的親熱。
徐哲彥把小盒拿出來,也沒打開就遞給了金姐。
金姐打開盒子,拈起那顆桃花型掛墜的玉石對著光照了照,便“呀”了一聲,“上等玻璃種的祖母綠啊。”
徐哲彥平靜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讓我來麻煩你給配個鏈子。”
“行行行!對了,你們吃晚飯了嗎?”還不等二人說什么,金姐馬上道,“走走走,吃飯去,我都餓死了。”
小魚又想要推辭,金姐瞪她一眼道,“一個懶鬼,又想吃方便面解決問題啊?別以為現在年輕漂亮就糟踐自己身體,等以后老了,落下了病,想治都沒得治。”
“是啊,小魚,一起去吃飯吧,你幫我奶奶做窗簾,金姐幫我奶奶配鏈子,這頓飯我請,你拒絕的話,我會弄得很沒面子的。”徐哲彥說到最后一句,淡淡戲笑著微一垂肩,似乎料到小魚會拒絕,才說出最后一句話來
海城的冬天總是比較長,即便初春,還是乍暖還寒。
莊亦辰盤著腿,坐在臥室的床/上,手里拿著一大堆的紙條,一張張的看。
有銀行的對帳單,有移動聯通調出來的通話記錄,有機場的旅客記錄,還有d車的旅客記錄。
想要從那些記錄里找出一個叫“邱小婭”的旅客,但是找不出來。
每天,他都要花很多時間,自己把這些東西看一次,即便手下的人已經過目。
生怕哪里有小婭和朋友家人有聯系過的蛛絲馬跡,可是無論如何,他都找不出來。
將一大堆紙條和打印單全部扔開,踢得到處都是。
然后,倒下去。
身下的床/上用品是大紅色,荷葉邊和雷斯邊疊得很厚,是奢華的歐式宮庭風格,這套床/上用品是小婭親手做的。
他的手攤開,指腹摸著被面,補是補好了,可是還是能摸到那些痕跡。
精工織補,再怎么樣的精工織補,都無法重新變回一模一樣的東西。
他不知道她會那么狠決,剪碎了那些所有過去兩人有過牽絆的一切。
連他電腦里的婚紗照,她都刪了個干凈。
他的喉嚨滾動一下,趕緊閉上眼睛,顫顫的呼出一口氣,然后是顫顫的呼出一長串的氣。
床/上擺著一雙火紅妖艷的高跟鞋,他閉著眼睛也摸到了那雙鞋在那里。
那天他還是把那雙鞋找到了,通過監控,通過保安和鄰居的指證,找到了那個住戶,一雙丟落在外面的鞋,誰都可以揀,那人并不想歸還。
李叔還以為他會花錢買回來。
他憑什么花錢買回來?
那是他的東西,他買來送給自己女人的東西,其他人想穿?那要看她有沒有本事。
他讓那戶人所有的人在一個小時內全部失業,他就站在他們家門口,一個小時,打電話,查住戶,查單位。
他找回了他買給她的鞋子。
卻找不到鞋子的主人。
他把家里她剪碎的面料一片一剩的收集起來,請了全海城技術最過硬的服裝精補師,輪班的,不眠不休的把那些她做給他的,做給她自己的衣服,全都補好了。
那些西裝,襯衣,領帶,晚禮服,一件件的重新掛回衣櫥。
他還系著她送給他的那條領帶,也是補過的。
她的晚禮服長長短短,色彩繽紛的掛在衣櫥里,可是它們的主人,卻不知道在哪里。
莊亦辰,就這么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從進了這間屋子,他便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捏著鞋子抱在胸口,他的胸腔開始抖動,發顫,他咬著唇,似有痛苦的綣起身子,側過身去,把鞋子抱得更緊,又生怕把鞋子壓變了型,于是總是閉著眼睛,伸手摸在鞋面上
“小妖”他低低的喊了一聲。
“你在哪里啊。”
“看來這次,你是要把我折騰死,才甘心了”
“你再不回來,我都要忘了你長得什么樣了”
“邱小妖!你這個混帳東西!我tm恨不得忘了你長什么樣!”莊亦辰綣作一團,開始抽搐,他覺得自己沒有像這段時間以來這樣痛過。
曾經的殺母之仇,他可以隱忍不發,他可以養精蓄銳,他可以蟄伏多年后一招制敵,他可以攻于心計跟江昭連手干掉莊家那些劊子手。
可是小婭,他就這么一天天的疼著過來,隱忍不住,無法蟄伏。
他沒有目標的這樣亂撞,他抓不到她,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她。
每天手下來報,說沒有消息的時候,他就發誓,這是最后一天,最后一次,這一定是最后一次派人出去找她。
他受夠了!
明天他就再也不找了,她在外面要死要活都不關他莊亦辰的事。
可是第二天早上一起來,他又忘了昨天發的誓,大發雷霆的派人出去找,大海里撈針,是不是就是像現在這樣?
她可真狠,家里的電話不打,夏淺的電話不打,葉兒的電話也不打。
連這些人的qq,郵箱,他都監控了,可是沒有她一條消息。
方才,就在方才。
他扔了那些單據的時候,他才又發過誓,最后一次了,今天最后一次了,他已經快要把她給忘了,這么久了,找不到不該忘,還留著那些記憶干什么?
但摸到手下的被子,摸到給她買的鞋子的時候,他又動搖了,他又動自己說,“明天!明天最后一次去找她了,明天晚上再找不到,就再也不找了!”
他把那些剪碎的東西一塊塊的拼起來,不敢洗,不敢穿,可是不穿著,他又睡不著。
這幾年,他沒有一件衣服是自己去買的,全是經過她的手,親手縫制的。
碎了,全碎了,都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