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倒水的手慢慢的停下，看著對面單手托著臉頰笑瞇瞇的看著自己的人。

鐘表滴滴答答，一下一下。

顧臨將水杯放下，外面突然黑了一下，應該是有什么東西游了過去。

顧臨修長的手指一直撫著杯子。

“我問過你，這個世界上，有什么東西什么事情什么人值得你活下去。”顧臨將杯子推了過去，“沒有，夏初年，沒有任何東西，任何事情，任何人值得你活下去，你放棄的永遠比堅持的要快。”

夏初年看著推過來的杯子，里面的水還帶著溫熱的氣息，窗外的龐然大物已經游了過去，外面光映了進來，斑斑點點的落在手背之上。

夏初年抬手握住了杯子，微微抿了唇。

“你拿什么和天斗？我拿什么和命斗？”夏初年說著，緩緩抬手將自己襯衣的扣子一顆顆的解開，起身背對著顧臨將襯衣緩緩脫下。

滿是疤痕的后背，觸目驚心。

這些傷痕，不是她不想除掉，而是根本除不掉。

顧臨看著她后背上的疤痕，一道道，一片片，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的收緊，直到握成了拳頭。

“六年前，我就該死的，從六年前我們就都走錯了路，從一開始我們就自以為是的選擇了用自己的辦法對對方好，可是結果呢？”夏初年說著，回頭看向了顧臨，肩頭的疤痕蔓延到了胸口的上方，“六年后，我們還是要這么做，顧臨，你是多恨我，才會下了那么大的一盤棋在這里等著我？”

顧臨目光從杯子上慢慢的轉移掉了夏初年的身上，起身過去慢慢的將她的衣服整理好，“我想看看，我的命，能不能換你活下去。”

夏初年閉眼，淚珠順著眼角滑下，她早就應該想到的。

從他知道她命不久的時候，從他知道她選擇放棄光子數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算計自己了。

顧長淵，顧長楓也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

一個可以讓世人信服，顧家人同歸于盡，光子數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的一枚棋子。

而她，會成為第二個依附于光子數活著的人。

顧臨抬手落在了她的臉上，“只要顧臨死了，你就安全了。”

夏初年突然笑了，笑的身子都在抖，她抬手鼓掌，“顧總真的好偉大，比起偉大，我真的不是顧總的對手。”

“可是顧臨……”夏初年反手握住了顧臨的手腕，“我們為什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顧臨扶著夏初年顫抖的身子，“只有光子數能救你，我必須讓你活著，可是顧臨必須死，從顧臨被定義為能起死回生的那一刻起，顧臨就必須死。”

“所以呢？你把顧氏分解了，你把夏夏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你把榮城關于顧長淵顧長楓的人全部都除了，就是想讓我活著回去對嗎？”夏初年聲音逐漸不受控制，“顧臨……”

“夏初年，從我研究開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會有今天的結局，他們能容得下仿真肢體，但是他們容不下顧臨你懂嗎？”

“我不懂……”夏初年大聲反駁，“我不懂，既然你知道這樣，為什么當初還要堅持去做那個研究？”

顧臨順著夏初年站不穩的身子蹲在了地上。

“因為我想到了，因為我能做到。”

“為什么要去當這個好人？”夏初年質問，雙手用力的晃著顧臨的肩膀，“我為什么還要支持你，我為什么還要幫你。”

當初，是她支持他的想法，是她幫他找人幫忙，也是她在所有人都反駁的時候告訴他可以。

可是太過超前的東西，最開始得到的不是被接受，而是被恐懼。

米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顧臨額頭抵著她的，“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在來生等你，等你一起，到時候，我們坦誠相待，重新開始。”

顧臨聲音低低的，低到夏初年身子漸漸的軟了下來，最后昏睡在了他的懷中。

顧臨抱著夏初年起身，“出來吧。”

藍芩從一邊出來，看著顧臨抱著夏初年去了實驗室那邊，“顧總真的要這么做？”

“我帶你上來不是讓你質疑我要怎么做事的。”

實驗室是顧氏樓下的實驗室，顧臨將夏初年放在了試驗臺上，抬手為她擦拭掉了眼角的淚痕。

藍芩站在顧臨身后，“我還以為夏初年找我是想要我把你的記憶拿走，你們兩個還真的是互相算計的淋漓盡致，被你看上也夠慘的。”

顧臨回頭看了她一眼，藍芩微微聳肩，“我說的是真的，現在想想，你沒看上我我還真的要謝謝你。夏初年根本不是你對手。”

“干活。”顧臨淡淡開口。

藍芩站直了身子過去，伸手拿過了掛著的衣服穿上，“之前顧長楓做過實驗，真的拿走了她的記憶，這輩子都不可能記得起來，你確定？”

顧臨看著實驗臺上的夏初年，一直握著她的手，“忘了我最好。”

忘了他，就能好好的活著了。

“顧家一家子瘋子。”藍芩嗤笑出聲，抬手將空氣投影打開，“被你愛上的女人不是一般的慘。”

“閉嘴。”

藍芩看著夏初年，想著不久之前夏初年還找過自己，沒想到這么快躺在這里的人就是她了。

顧臨將光子數取了出來，藍芩還想說什么，最后還是選擇了閉嘴。

她自己現在的命都掛在別人手上呢，有什么資格為別的女人說話。

不然她都怕顧臨死的時候會帶著她一起。

顧臨這人，太可怕。

顧長淵和顧長楓想找到顧臨，真的很難。

顧臨低頭在夏初年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為我好好活著，回到肖家繼續做肖家的女兒，帶著孩子重新開始。”

顧臨聲音不大，但是藍芩聽得清楚，有的時候她真的挺嫉妒夏初年的。

顧臨把一切都給了她。

如果顧臨孑身一人，又何必在乎這些。

可是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夏初年，還有孩子。

顧臨一旦活著回去，面臨的就是那些人的集中討伐，到時候最危險的就是夏初年和那個孩子。

這個世界上，大腦是最有價值的財富，顧臨從提出超人想法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會被那些看不到的勢力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