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君庭皺了皺眉，無奈地說，“若兒，過來，讓我抱抱你。”

秦若水這才突然想起來，他不能走路了。

就算那是個冒牌貨……但是他的確不能走路了，是重病纏身嗎？什么病？什么時候落下的病？能夠治好嗎？

她有好多好多問題，好多好多關心想要說出口，但是最終卻都堵在了喉嚨里。

這些話說不出口，只能化作眼淚沖到了她的眼中，想要奪眶而出。

秦若水含著淚搖了搖頭。

厲君庭的手落在了桌面上，他看著秦若水，苦笑道，“……你是打算和江硯丞一起離開了嗎？”

秦若水驚訝地抬頭，看著他，不明所以。

“你為什么這么說？”

“他會帶著江亦銘離開帝國吧，畢竟留在這里……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那你呢，你會跟著他走嗎？”

“不是……”秦若水著急地說，“我沒有要和他走，他……他會亦銘離開，但這完全是為了亦銘好。我會留在這里，我會——”

秦若水的話戛然而止。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阻止自己說出那句話，“我會留在你身邊”，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話啊。

因為他們是世仇，他們是宿敵，厲家和秦家之間怎么可能化解恩怨？！

“一年。”

厲君庭淡淡的眸看著她，秦若水從未察覺到，他向來深邃的黑眸居然能有這樣流光般讓人心碎的目光。

“我只有一年了。”他低聲道，“你……愿意舍給我一年嗎？”

心劇烈地疼了起來。

秦若水一直以為這不是真的，但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真的只有一年了嗎？

“你……你怎么了？”她著急地問，“難道你的病，連厲氏家族醫院都治療不了嗎？”

厲氏家族醫院可能代表了全球最先進的技術，如果他們都救治不了厲君庭，那么就沒有人可以做到了。

“是在小島上，似乎那東西留下來的病毒潛伏變異了。”

他的語氣很淡，好像不是在談論自己的生死。

可是說到秦若水的時候，突然浮現了波瀾。

“連我最后的時光，你都不愿意留在我身邊嗎？你已經，這么恨我了嗎？”

“不是的！”秦若水辯解道，“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厲君庭抬眸，溫柔的看著她。

仿佛在期待她說出什么……他想要聽的話。

秦若水搖了搖頭，緊緊地抿著唇，說，“……我懷孕了，我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但是，據我所知，這段時間并沒有任何男人接近過你。若兒，你沒必要用這種謊言來拒絕我。如果你不想，只要告訴我實話就可以了。”

說罷，他神色有些黯然，仿佛是因為秦若水為了拒絕他，用了這種蹩腳的謊言。

“不是，醫生已經檢查過了，我覺得我肯定是被人算計了。我……”

秦若水想要告訴他，自己在夢里和他纏綿的事情，但是話到嘴邊，她又覺得很羞于開口。

“也許是醫生診斷錯了吧，現在的庸醫可是很多。”厲君庭淡淡地說道。

秦若水覺得他說的這句話有點奇怪，不由得疑惑地看著他。

“怎么了？”

“你……你現在，和以前不太一樣了。”秦若水垂下眸，“君庭，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就算你恨我也沒什么……”

“我恨你。”

他突然這么說，秦若水只覺得胸口被重錘砸了一下，她愣愣地看著厲君庭。

厲君庭手撐著桌面，站了起來，他拿起一旁的拐杖。

那拐杖突然之間伸展開，吸附在了他的腿上，讓他能夠自由行走。

這肯定也是他們研發的黑科技了，但畢竟不是他自己的腿，所以厲君庭走得有點慢。

他緩緩地走到了秦若水面前。

“我恨你，是因為你舍棄我們的孩子，寧愿和江硯丞結婚，生子……”

他的黑眸里有淡淡的欣喜，就像是久逢甘露的枯草，突然之間被甘霖贈予的滋潤復活了過來。

“幸好，幸好都是謊言……”

厲君庭伸手抱住了她，將她緊緊地擁在懷抱里。

秦若水還沒回過身來，她還在咀嚼他說的話。

“你不應該騙我，若兒，你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殘忍的？讓我誤以為，你是為了和江硯丞在一起，才假死，才逃離，你花了那么大的力氣，就算報了仇，也不愿意告訴我真相。甚至要讓我誤會五年，人生能有多少個五年？沒有你的五年，你知道我是怎么過的么……”

秦若水渾身都僵了。

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脖頸之間似乎濕潤了，是淚嗎？是他的淚嗎？他竟然哭了？

秦若水慢慢推開了厲君庭，她看向他的眼睛。

黑眸泛著水光，長長的睫毛上掛著一滴眼淚。

但就算是哭泣，他的表情也沒有一絲凌亂，所有的情緒都被克制的藏在了眼睛里。

最終化作一滴淚，悄悄滴落。

秦若水的鼻子一酸，她終于克制不住自己，踮起腳吻上了他的眼睛。

眼淚是苦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秦若水不斷的說著，她只能說這三個字，因為她覺得自己欠了他太多太多了。

厲君庭抵上了她的額頭，說，“不要說對不起。如果非要說，不要說這三個字。”

秦若水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地往下掉。

“我……我不知道怎么辦，我想過，只要報了仇，我就能回去找你了。可是我那時候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我沒想到我居然是秦家的女兒。這個世界上，我可以愛上任何人，獨獨不能是你。我也想要忘記你，可是沒辦法，我沒有辦法……”

她揪住了厲君庭的衣服，放聲大哭。

天知道那個時候她經過了多少的折磨，是心上的折磨。

對他的思念，無法克制的愛，都是她的罪孽。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魂靈的話，她的親生父母會不會責怪她？

厲君庭將她擁住，低聲道，“如果你真的這么痛苦的話……那就恨我吧，不要愛我。”

秦若水推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