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輝搖了搖頭。
不能說。
他之所以在秦毅面前，把這個秘密藏了這么多年，就是為了成全他當初的愿望。
逃離秦家。
美味的菜肴端了上來，蘇若水拿起刀叉，突然手一頓，換成了左手執筷。
他在觀察她。
男人的眼神如芒在背，蘇若水熟練地用左手夾菜，放進嘴里的時候無意地瞥了他一眼。
蘇若水把菜放進嘴里，慢條斯理地咀嚼。
他收回眼神，舉起酒杯向秦毅敬酒，“合作愉快，秦先生。”
蘇若水松了一口氣。
不枉她當初花了那么多時間糾正“蘇若水”的習慣，甚至連左右手用餐這種事情都考慮到了。
蘇若水有自信，如果他想從她身上找痕跡，除非她自己愿意暴露。
當然……得去掉這個男人逆天的直覺。
他簡直就是能嗅到獵物氣味的野獸，順著留下的痕跡追尋……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江若就是蘇若水，會怎么做？
清脆的碰杯聲響起，秦毅笑著問道，“我很好奇，先生，你為什么會選擇和我合作？”
他一直稱呼厲君庭為“先生”。
蘇若水若有所思地看了洛輝一眼，他和她都有同樣的疑惑。
厲君庭手持刀叉，優雅地切著盤子上的牛排，光是吃飯的動作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不像那些渾身滿是銅臭的商人，他仿佛是一個貴族。
“F國一半的地皮都是你的，而且你曾經是一個帝國人。我想，你應該不會騙自己的同胞吧？”
他話里帶著篤定。
秦毅愣了愣，朗聲笑了出來，笑得胸腔震動，“哈哈哈！不愧是厲家的掌權人，這種話也只有你說得出來了，畢竟，你輸得起，不是嗎，先生？”
秦毅笑瞇瞇地為洛輝解惑，“老洛，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認識他的吧？”
“三個月前，我收到了一封寄錯的信，信上沒有寫收信人的名字，只寫了‘先生’兩個字。內容是關于名畫鑒賞的，沒想到對方手里有我感興趣的《撐陽傘的女人》，我忍不住回了信。之后這位‘先生’給我回了信，沒想到我們都喜歡收藏名畫，品味還很像，這一來二去就成了知己……”
他舉起酒杯，笑道，“不瞞你們說，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的這位知己，就是想和我做生意的厲先生呢！”
話里的意思幾乎不用明說了。
蘇若水不明白的是，厲君庭這種接近的方式太明顯了，難道秦毅知道真相之后不會惱怒嗎？
仿佛是猜到了她在疑惑什么，厲君庭主動解惑道，“知己是知己，合作是合作。”
他的語氣就像是老師給小朋友上課，惹來蘇若水一個無語的眼神。
厲君庭也不惱，反而笑了。
“帝國最大的厲家……如果當初我沒有脫離家族的話，也許早就能認識了。”秦毅感慨道，“可惜啊，如今我有的，不過就是這個姓‘秦’的唯一頭銜了。”
他在F國打拼這么多年，和家族的聯系幾乎為零。甚至什么時候，秦家只剩下他一個了他都不知道。
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秦毅握著酒杯的手捏緊，露出了手上的青筋，但臉上還是笑著和大家喝酒。
吃到一半，秦毅突然問洛輝，“對了老洛，你說想讓我幫這個小姑娘一個忙，是要做什么？”
“幫忙？”某人挑眉，語調拉長。
仿佛是在問，“你怎么不來找我幫忙？”
“啊，是這樣的，這孩子因為有事想提前結束在國立大學的學業，回到帝國。但是……”洛輝把蘇若水的事情娓娓道來。
“小事一樁！待會兒我就打個電話。”秦毅笑道。
蘇若水麻木地吃菜，無視厲君庭頗有些戲謔的眼神，對秦毅說，“謝謝。”
太倔了。
厲少在心里盤算著，該怎么才能讓她主動地戴上鐐銬？她這么抗拒他，難道有什么由來嗎……
他看向洛輝，眼里帶著一絲不悅。
到底是什么關系，才能讓他把蘇若水的事情告訴江若？洛叔叔就這么喜歡接近不知名的小姑娘嗎？
吃完飯，蘇若水急不可耐地想走。
“洛教授，我的弟弟還在家里等我，我必須回去了。”蘇若水向洛輝和秦毅鞠躬，“抱歉，下一回我會請你們，作為幫忙的回禮。”
洛輝有點摸不著頭腦，感覺她這是很急著走的樣子？
聽說她有一個弟弟，秦毅問道，“你有弟弟啊？那沒關系，快點回去吧，一家人團聚最重要了。”
一家人。
哪來的一家人，雖然這三年的相處，確實讓她和厲君浩之間萌生出一種逃亡時彼此幫助的依存感，可是她最重要的親人已經死了。
蘇若水忍不住紅了眼眶，她的腰彎的更深了，“謝謝。”
女傭領著蘇若水走到了玄關，蘇若水伸手去拿掛在衣架上的大衣。驀地，她的大衣被一只手提了過去。
蘇若水一怔，旋即看向厲君庭，瞪他，“你又想干嘛？”
他唇畔一勾，自作主張把大衣蓋在了她的身上，還“順手”抹了一把她柔軟的頭發，“沒什么啊，我也要走了。”
蘇若水語塞，回頭一看，秦毅在和洛輝說話，而洛輝時不時地看了過來。
不要和他計較。
蘇若水飛快地把大衣穿上，靴子套上，“嗒嗒嗒”地走出了公寓。可惜電梯沒有那么快來，她很快就被某人截住了。
“厲君庭！”她小聲地，咬牙切齒的喊他的名字。
“嗯。”他絲毫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反而眉眼彎彎，有種少年感的竊笑。
蘇若水想到他說“再喊一次”的樣子，突然無處宣泄的怒火都消失了。
她把圍巾往上拉了拉，低聲道，“我最后再說一次，什么替身，什么替代品，我江若不會做！你如果不肯死心，那就一直碰壁吧！”
叮！
電梯到了，蘇若水一腳跨了進去。結果內心哀嚎起來，怎么這電梯里一個人都沒有？！
厲君庭邁出長腿，也進了電梯。
他按下了一樓的按鈕，看向縮在角落里，一臉戒備地蘇若水，勾唇道，“怎么，你怕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