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貨商場的頂樓是天臺,常年開放。
逢年過節的時候,會有人跑到上面來看煙花,因為視野開闊。商場的工作人員也會跑到這兒來偷閑,抽幾個煙,聊聊天之類的。
蘇若水上來的時候,沒什么人。
她走到欄桿邊,靠著欄桿,把煙盒給拆了,掏出打火機點燃煙頭。
深吸了一口,她還是被嗆到了。
這一口嗆到好兇,她大聲地咳嗽,感覺自己的肺都快咳出來了。煙熏了眼睛,眼淚也跟著流。
她捂著嘴一直咳,過了一會兒才停下來。
香煙像一股刺激的味,直沖她的喉嚨,彌散到她的肺里。
蘇若水在教科書上看過肺癌晚期的圖,她好像能夠感覺到那種,尼古丁慢慢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腐蝕的感覺。
她夾著煙的手有點抖,放在嘴邊,又啜了一口。
還是嗆。
在角落里偷情的小情侶聽到有人在咳嗽,幾乎要把肺咳出來的那種,男的忍不住說:“妹子,不能抽煙就別抽啊。”
“你管人家呢!”
難怪都說戀愛有酸臭味,聽著女孩子打鬧男友的聲音,蘇若水低低地笑了起來。
恍若昨日。
不知道是不是適應了,她漸漸覺得不是那么嗆了。薄荷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開,她想到了他唇齒間的味道。
現在……經常嘗到的是血腥味,她自己的血。
蘇若水吐出一口煙,還是輕輕地咳了兩下。那對小年輕拉拉扯扯準備離開了,男的看見她的背影,忍不住又多嘴,“妹子,煙這種東西傷身,還是少抽吧。”
女孩也覺得她咳得太狠了,說:“小姐姐,你要是不會抽煙,就別抽呀。”
“謝謝。”她回頭朝他們揮了揮手,“總會習慣的。”
“真是奇怪的人……”女孩嘟囔。
誰沒事找煙抽啊?現在課本上都普及了吸煙的危害,她也不會抽,嗆得快吐了,還堅持要自我傷害。
天臺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蘇若水用袖子擦了擦臉,煙太嗆,她喉嚨疼,眼睛也疼。止不住的水龍頭似的,眼淚一直往下淌。
她一邊流眼淚,一邊抽,“太嗆了。”
嗆得她都哭了,哭得這么慘。
百貨商場天臺的風景很好,站在這里,能把很遠的山峰都收入眼底。蘇若水從黃昏站到了太陽下山,她不知節制,一根又一根,不知道抽了多少。
直到遠處的黃暈快要消失了,她才煙頭收起來,離開了天臺。
蘇若水打車回到了公寓。
鑰匙插進鎖孔,緩緩轉開,蘇若水推開門,不期然地看到了客廳亮著的燈。
暖黃的燈光此時尤為刺眼,她心里已經有了猜測,明明知道他可能就在那里,怒意滔天,她還要過去找不痛快嗎?
看,她現在開始不聽話了。
她在玄關停留了一會兒,才躡手躡腳地關上門,脫下鞋,往客廳走去。
客廳的燈亮著,但只開了一盞。
她以為要承受男人的怒火,但是看見他躺在沙發上,似乎是睡著了的樣子,她霎時愣在原地。
一個月了,她沒有見過他睡著的樣子。
他的西裝外套脫掉了,只穿著白色的襯衫。蘇若水注意到,沒有系袖扣。
是故意的,還是把袖扣取下來了?她猜不到。
還是回房間吧。
她這么對自己說,但是全然控制不住她的眼睛。總是忍不住飄向他,癡癡地凝在他的睡顏上。
她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
蘇若水進房間拿了一條薄毯,她站在沙發后面,小心翼翼地,不發出任何聲響地,把毯子蓋在他的身上。
下一刻,天旋地轉。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醒的。
蘇若水愣愣地看著壓在她上方的男人,她的手腕被他抓住了,力氣不大,可是她就是掙脫不開。
“去了哪兒?”他開口,帶著剛睡醒的鼻音,和濃濃的疲憊感。
他不質問她攝影的事情嗎?
蘇若水垂下眼簾,“出去走走,總是悶在這里,很無聊。”
“家”這個字,被她咽了回去。她不愿意把這個牢籠稱之為“家”,那不就等于主動承認自己是金絲雀嗎。
他深深的眼眸望著她,似乎清醒了。
蘇若水只等著他質問攝影的事情,記得先前他大發雷霆的樣子,得知她和楚非凡拍了照片,會氣成什么樣子?
可下一刻,他倒了下來,臉埋在她的脖頸間,一聲不吭。
蘇若水的手扶著他的肩膀,她愣了愣,“……厲少?”
這兩個字似乎對他有所觸動。
蘇若水脖子一痛!
他竟然咬了她!
而且這一口下口還挺重的,蘇若水不用看也知道滲血了。
他不知道哪里是動脈的位子嗎?這是打算一口咬死他?
也不知道他這幾天發什么瘋,昨晚也是,想來冷靜的厲君庭居然拉著她去飆車,還要沖下斷崖……
她都已經準備好面對他的紅眼睛了。
“照片的事情厲朗會處置,這種事情不要再發生第二次。”
蘇若水沒有吭聲。
當然不會這么簡單,他還是在懲罰她。可是今天換了一種方式,剛剛咬了她,現在舔舐著她的傷口,就像吸血鬼一樣喝她的血。
蘇若水終于忍不住了,“你瘋了嗎?”
“呵。”
聽到了熟悉的低笑聲,可總覺得有哪里不同。
蘇若水的耳朵也跟著疼了,他下口真的毫不留情,這一口好像恨不得把她的耳朵咬下來。
要完了,親,把她的血吃進肚子里。
耳邊酥酥麻麻的,他的聲音喑啞沉黯,“反正我不如他。”
這是她說的氣話。
一天沒出現,還是來翻舊賬的嗎?蘇若水并不感到意外,可是這種方式讓她……害怕。
昨天她甩了他一巴掌,當時她快被他氣瘋了,等事情過去了才發現自己真是太虎了。
以前的她絕對干不出這種事情。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解釋道。
他的手按在了她的脖子旁邊,剛好壓住了她的長發,讓她的頭皮疼了一下。
唇邊還留著一點她的血,鮮紅的血液沾染了略顯蒼白和薄涼的嘴唇,配上立體的五官,像極了夜訪的吸血鬼。
這不是她印象中的厲君庭,太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