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走進來聞到屋子里那股濃郁的酒味開始,沈璧君就知道,她不在的時間里,沈鈞肯定又喝了不少酒。
從她被沈鈞接走起,她的記憶里就全是各種各樣的酒瓶子,以及喝得爛醉到處發酒瘋的沈鈞。
剛開始酗酒那兩年,沈鈞一喝醉了就會到處砸東西,還時不時的會和別人打架斗毆,爛攤子都得她去收拾,她收拾不了的,警察又不管的,也就只能眼睜睜看著沈鈞被那些人打,打完了,她再拖著受傷的沈鈞回出租屋。
說真的,她曾幾次想,為什么不打死算了。
可當看到滿身是血的沈鈞,沈璧君無法欺騙自己,她心里是害怕的。
這是她世上唯一的親人。
也是給以她恨的支撐,讓她活下去的人。
若是連沈鈞都死了,這世界還有什么趣呢?
后來時間長了,沈鈞慢慢變得安靜起來,一喝酒就直接找一個地方一口氣喝光所有的酒,然后直接暈過去。
她喝過沈鈞買的酒,那股嗆人而又辛辣的味道,讓她實在難以接受。
自然,她更難接受的是沈鈞以酗酒來逃避現實。
她不可憐眼前這個男人,反而更加厭惡。
就在沈璧君出神的時候,沈鈞突然有些難受的翻了個身,嘴里也不時因為難受而發出一些聲音。
就算是模糊不清,沈璧君還是能知道沈鈞說的是什么,這么多年了,她已經聽膩了那兩個字,若水。
這些年來,沈鈞在沉醉里喊黎若水的名字比喊母親的名字多好幾倍。
鼻尖酸澀,沈璧君轉過頭對身旁楊大媽說:“大媽,謝謝您了,給您又添麻煩了。”
楊大媽立即擺手:“哎呀,你跟大媽說這個干嘛,大家都是鄰居,互相照顧一下也沒什么的嘛,有句話怎么說來著,遠親不如近鄰嘛,你就不要見外了,還是先看看你爸吧,你有空多回來陪陪你爸。”
“我知道了。”
走近床邊,酒味更加濃烈,甚至還有被子發霉的味道。
不用說沈璧君也知道,估計她不在家的這些日子里,沈鈞除了買酒,估計就沒離開過這個房間,還有這張床。
以前沈璧君收拾屋子的時候,想到母親,她也會順便給沈鈞收拾一下,比如幫他換一下床單什么的,將衣服丟洗衣機里。
有一次在給沈鈞收拾床鋪的時候,沈璧君無意中在枕頭底下發現了一張已經有些泛黃的照片。
照片中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年輕又充滿光彩,可惜并不是她的媽媽,而是沈鈞心里一直還惦記著的女人,黎若水。
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沈璧君心情自然是說不出的復雜。
盡管她并不討厭黎若水,甚至還對這個照顧了她一段時間的阿姨很有好感。
但是這并不代表著,她能接受沈鈞私藏著這樣的照片。
即使愛情是不分先來后到,也不講究其他東西的,可一想到母親的慘死,為沈鈞付出如此多,最后沈鈞卻連思念都沒有,那種憤怒,讓她有的時候真的想將自己身上的血都放干,跟沈鈞撇清關系,一干二凈。
一回到這個地方,她的腦海里就會不停想起這些畫面,沈璧君有些不耐煩的伸出手,在沈鈞的額頭上探了探,溫度的確有些滾燙的嚇人。
收回手,沈璧君有些猶豫的看向楊大媽:“他好像發燒的有些嚴重。”
楊大媽說:“是啊,我們今天一過來就是這個樣子了,來的時候他還躺在地上,送去醫院看看吧。”
聽楊大媽這么說,沈璧君不由面露難色,倒不是說她不想送沈鈞去醫院,畢竟他們已經相互折磨這么多年了,沈璧君倒也沒有想要眼睜睜看著他發高燒不管。
只是,她沒錢。
前兩天她包里還有差不多一百塊,這兩天估計也就只有二三十了,這點錢去醫院,估計掛個號都掛不到。
見沈璧君這樣,楊大媽一下就明白過來,對于沈璧君家的情況她也是有個大致的了解的。
孩子確實是個好孩子,只不過大人確實不像話。
想到這里,楊大媽不由有些心疼的看著沈璧君道:“先打電話送過去吧,要是沒錢,就跟大媽說,大媽這里還是有些積蓄的。”
最后沈璧君還是把沈鈞送到了醫院,只不過她并沒有在楊大媽那里拿錢,而是打算打電話給蘇雅,讓蘇雅先借個一千塊給她。
聽到沈璧君要借錢,蘇雅也大致猜到是她家里的事,也沒有多問什么,就直接給沈璧君打了錢。
檢查的情況和沈璧君猜的差不多,長時間酗酒,不吃東西,身體底子差不多已經被掏空了。
分析完病情后,看起來年紀有些大的男醫生不由有些責怪的看著沈璧君道:“病人現在的身體情況已經快要到極限了,再加上年紀也大了,以后不可以再讓他繼續這樣下去了,否則最后可就不像這次這樣,只是胃穿孔了。”
聽到醫生這么說,沈璧君嘴角揚著一抹苦澀:“可惜我管不了他,反正他也不想活了,就由著他繼續折騰自己吧。”
一聽沈璧君這話,原本臉色還算正常的醫生,立馬斥責道:“哎,我說你們這些家屬怎么能說出這么不靠譜的話呢,他才多大年紀就不想活了……”
見醫生一直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沈璧君不由皺眉。
見醫生好不容易停下來,喝了一口水,又要開始說,沈璧君立馬搶先道:“好了,我知道了,謝謝醫生了,人各有命,他命大著,不會這么容易死,俗話說,禍害遺千年呢。”
說完,沈璧君就出去了。
走到沈鈞住的病房門口,見沈鈞已經打著吊瓶,整個人還在昏睡中,沈璧君猶豫了一下,見沈鈞似乎有要醒來的跡象,沈璧君還是轉身離開了。
送到醫院來已經是她最大仁慈了,她和沈鈞一直奉行的都是能不見就不見,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就像她不想見到沈鈞一樣,沈鈞同樣不想見到她。
有時候沈璧君也會不由想到一個問題,既然這樣,為什么沈鈞當年要來帶走她呢,就是為了心里那點愧疚嗎?
呵。
他真的愧疚嗎?
若是母親用性命換來的只是一丁點愧疚,她真替母親不值。
出了醫院后,沈璧君就打車回到了魅色。
又欠下了一筆錢,她更加不敢松懈這份工作了。
到了魅色之后,沈璧君就迅速的換上了另一身裝扮,然后駕輕就熟的開始了賣酒生活。
一回生二回熟,在上了快要兩個星期的班后,沈璧君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容易驚慌失措了,也幸運地沒有再遇到像“王總”那樣的客人了。
在順利賣出好幾打酒后,沈璧君臉上漸漸露出了笑意,雖然今天耽誤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但是還好她今天運氣還不錯。
今天的保底任務已經完成了,再接下來的訂單,她的提成就可以有差不多一半了。
就在沈璧君打算再次尋找目標的時候,蘇雅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見蘇雅走過來,沈璧君不由有些驚訝的開口道:“你怎么過來了,你今天不是一整晚都負責了那個包廂的嗎?”
聽到沈璧君這么問,蘇雅有些神神秘秘的開口道:“那我不是有事過來找你嘛,誒,你老實說,最近是不是犯桃花了,還是朵極品桃花嘞,也不知道跟姐姐說兩聲,還怕我搶你的不成?”
要不是蘇雅神情看起來并不像是在開玩笑,沈璧君差點就一巴掌拍過去了。
盡管如此,沈璧君還是忍不住無語的說道:“你這又是從哪里來的八卦,一點都不靠譜,我這整天和你呆一塊,哪里有什么時間去犯桃花。”
說完,沈璧君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見沈璧君不承認,蘇雅也不著急,而是直接拉著沈璧君的手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行了行了,我不和你爭了,現在你先跟我走就是了。”
見蘇雅拉著她往上次的那個包廂走,沈璧君不由有些心有余悸的說道:“等一下,等一下,去那里干什么,你先跟我說清楚啊,菲菲。”
蘇雅知道,以沈璧君的性格,要是不跟她說清楚,估計沈璧君就不愿意去了。
果然,見蘇雅不說,沈璧君立馬就停了下來,在原地站著不動。
見她這樣,蘇雅不由有些無奈的開口解釋道:“當然是有人想見你了,特意讓我來找你的,對了,就是上次送我們回去的那個年輕小帥哥,這次我可算看清楚了,老帥了。”
見蘇雅說著說著,隱隱有要犯花癡的沖動了,沈璧君不由開口打斷道:“行了行了,人家說不定比你小上不少呢,你可別那么禽獸了,不過,他為什么會找我呢?”
一聽沈璧君這話,蘇雅不由有些遺憾的開口道:“我知道了,唉,就算比我大我也不能下手啊,一看那男人就是奔著你來的,至于干什么,我就不清楚了,總之你先跟我走就行了。”
說完這話,蘇雅不想再繼續和沈璧君在這里討論這個話題,直接拽著沈璧君走向包廂。
想到那個男人,沈璧君心里也不知為何,會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滋生。
明明那個男人言語里對自己盡是諷刺。
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