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了一眼蕭長卿所在的方向,側過身,拿身子擋住江若昀的視線,點開短信。
“十分鐘后,后巷見。”
蕭長卿這是要鬧哪樣?
我小心翼翼的將手機揣好,扭頭對江若昀抱歉道:“我有事,先走了。”
“若水。”江若昀叫住我,忽然問我:“你跟蕭家是什么關系?”
我心咯噔一聲,江若昀是火眼金睛嗎?
難道他看到了蕭長卿發來的短信?
不應該啊。
見江若昀是疑問句,我定了定神,反問道:“我能跟蕭家有什么關系?”
江若昀眸子微微閃爍,望了眼蕭長卿車子所停的方向,有些動搖:“確實,我也想不出你能跟蕭家有什么關系,平常我看你跟蕭念也不熟。”
見他這舉動,我就知道,江若昀是認識那車,也認識蕭長卿的,而王導剛見了蕭長卿,就忽然讓我不用親自上場,改用替身,所以他才會有剛才一問。
換成任何人,都會有江若昀剛才的疑惑。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我跟蕭家沒關系,朋友找我有點事,我先走了。”
蕭長卿只給我十分鐘時間。
我迅速換了衣服,跟王導說了一聲就走了。
也不知道蕭長卿跟王導說了什么,我再去找王導的時候,他看我的眼神跟看蕭念的眼神是一樣的,帶著敬意。
那是弱者對強者的敬意。
王導在這圈子里再有名氣,胳膊也是拗不過蕭家這大腿。
我避過熟人,來到后巷。
蕭長卿的車子停在那里。
我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看見我,我這才拉開車門上車。
剛坐下,懷里忽然就被塞了個奶娃。
“抱好了。”
我盯著懷里的小娃娃,愣了愣:“你怎么把睿兒也帶出來了。”
小娃娃見到我十分高興,在我身上蹦蹦跳跳,小腦袋在我胸前蹭了蹭,歡喜得不行。
這孩子我還沒抱熱乎,忽然蕭長卿一把拎開小娃娃,故意冷著一張臉:“那是你老子我的福利,別給我亂來。”
我:“……”
聽到這話,腦子里忽然浮起蕭長卿在我胸上啃咬的畫面。
我趕緊將這少兒不宜的畫面拋出腦海。
睿兒不怕蕭長卿,還以為是在跟他玩,高興的朝蕭長卿吐口水,看著蕭長卿想要暴走又拿手里奶娃無奈的樣子,我哭笑不得:“你也真是好意思,跟一個小娃娃吃醋。”
蕭長卿特傲嬌:“就算是親兒子也不能吃我女人的豆腐。”
我瞪了蕭長卿一眼:“能不能正經點。”
睿兒哪里聽得懂這些,懵懂的抓著耳朵,烏溜溜的大眼睛直打轉,萌極了。
“粑粑、粑粑……”
睿兒目前就還會說這么一句。
蕭長卿應該是將司機打發走了,車里就他與我還有睿兒,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是一家三口。
司機沒了,車子只能是蕭長卿開了。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黑著臉將睿兒塞我懷里,鄭重的對我說:“不許再讓這臭小子占便宜了。”
我再度無語。
我抱著睿兒坐在后座,蕭長卿去主駕駛發動車子。
睿兒真不知為何就是喜歡粘我,在我身上爬來爬去。
我大煞風景的問他:“你這是要去哪里?你把睿兒帶出來,呂梅呢?”
“今天給自己放天假,帶你跟睿兒出去玩一玩。”
就算帶,那也是該帶呂梅。
蕭長卿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我也懶得去問這些,想到黎夏桑之前來找過我,我說:“對了,你假失憶的事,黎夏桑怕是已經有所懷疑了。”
蕭長卿絲毫不在乎,只是‘嗯’了一聲。
我倒是忘了,蕭長卿從來都不在意黎夏桑的想法,那只不過是他娶回去的花瓶。
想到黎夏桑,我忽然想起了楊穎。
陳揚的老婆。
那也是家族聯姻的犧牲品。
其實想想,我跟蘇槿又沒什么區別,都是別人婚姻的第三者。
要說不同之處,恐怕也就是我還有著一重蕭長卿堂嫂的身份。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后來開進一所療養院。
那時我才知道,蕭長卿是帶我來看我媽。
我有些意外。
自從上次山西回來后,我就沒有見過我媽,我只從蕭長卿那聽說我媽的近況。
“你進去看看吧,我跟睿兒在外面等你。”蕭長卿將睿兒從我懷里抱過去。
蕭長卿讓人領著我去看我媽。
工作人員推開我媽所住的房間,當我看到我媽坐在梳妝臺上,對著鏡子自己梳頭,我眼眶一下子溫熱。
我媽從鏡子里看到我,梳頭的動作停了下來。
在這里療養大半年,我媽的情況比當初好多了,看到我,她有反應,并不是完全不認識。
“媽。”
我喊了一聲,她手中的梳子忽然掉在地上,轉過身來,看見我時,她眼里含著盈盈淚光。
我媽瘋了這么多年,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她看見我時會有這么大反應。
頓時,我欣喜不已。
可下一刻,我媽的話就像是一盆涼水,從我頭頂淋下。
我媽忽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仿佛中了邪一樣,對我不停的拜:“敏君啊,是媽對不起你,都是媽的錯,是媽害的你們姐妹沒了爸,一切都是媽的錯啊,以后媽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我媽將我當成了霍敏君。
聽到這些話,我腦子里是懵的,完全聽不懂。
“媽,你快起來。”
我趕緊將我媽拉起來,她卻死活不起來,像是在懺悔什么,魔癥了一樣向我磕頭。
這世上哪有母親給女兒下跪的道理。
我拽不起她,也跟著跪在地上,抓著她的手,試圖讓她冷靜下來:“媽,你別這樣,你看著我,我是若水啊,你的女兒若水。”
我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魔癥里,不停的說:“是媽的錯,敏君,你原諒媽,媽不是有意要害你爸的,媽跟你李叔叔都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那樣。”
我媽口中的李叔叔,我見過一次,那是一個斯文,帶著眼鏡的城里人,他到我們那做支教,我爸出事后沒多久,聽說已經被調回城里去了。
我媽為什么忽然會提到他?
他跟我爸的死,有什么關系?
聽到這些話,我有點慌,甚至是害怕。
當年我爸死在礦難中,我媽也就這么忽然就瘋了。
我一直沒有懷疑過我爸的死,可現在,我媽話里面的每一個字都讓我心驚膽戰。
難道是我爸的死另有蹊蹺?
還有,為什么我媽只記得霍敏君,不停的向霍敏君祈求原諒?
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媽的情緒不穩定,最后只得交給這里面的工作人員去處理。
我媽忽然情緒失控是因為我的出現,只要我不出現在我媽的視野里,她的情緒也就很快穩定了下來。
原本蕭長卿是想帶我來看看我媽,讓我高興。
可此刻,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蕭長卿特意帶著睿兒出來想陪我玩一天,可我滿腦子都是我媽的話,我對我爸的死產生了懷疑。
我想到了霍敏君,我必須要去找她問個明白。
蕭長卿送我到霍敏君的住處,睿兒一見我下車不抱他了,小嘴一癟,一副要哭的架勢。
蕭長卿輕輕拍了拍睿兒的后背,看著我說:“我陪你一起上去吧。”
有些事,我不太想讓蕭長卿知道。
“你在這里等我吧。”
丟下這話,我徑直朝小區里面走。
霍敏君的住處我很熟悉了,不過這大白天的,我敲了半天門,竟然沒有人來開門。
我給霍敏君打電話,又聽到手機鈴聲從里面傳出來。
“姐,你在家對不對?”我拍著門大喊。
里面忽然傳來哐當的聲音,還有急促的腳步聲。
過了好半天,霍敏君穿著睡衣,頭發披散著給我開了門。
“姐,你剛才在里面干什么,怎么半天不開門?”
說話的時候,我的目光也在朝里面看。
地板上有水漬,而茶幾抽屜露出半截藥袋子出來,屋里也是一股子藥味。
霍敏君支支吾吾:“沒、沒什么,剛才在睡覺呢,沒聽見,你找我有什么事?”
剛剛我明明聽到很大的動靜,還有什么大東西掉在地上才能發出的哐當聲。
“怎么這么大的藥味?”我狐疑的仔細環看了一眼房間,卻瞥見墻角拿箱子遮住一半的坐盆器,我心里十分震驚:“姐,你……”
剛才霍敏君在坐盆。
見我發現了,霍敏君解釋道:“只是一些小毛病,泡幾次就行了。”
我腦子仿佛都炸了:“姐,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跟她們一樣去……賣了。”
如果不是,霍敏君怎么會得病。
之前被她糊弄過去,我沒追問。
可此時見她都這樣了,哪里還能袖手旁觀。
見我逼問,霍敏君自暴自棄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點了煙:“竟然你都這樣問了,那我也不瞞你,對,去賣了,換些錢花花。”
多么云淡風輕的語氣。
拿自己的身體去賣,只為了換點錢花花。
那是我第一次對她的所作所為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可奈何。
這些日子,她不過是在我面前將那些骯臟都藏了起來,本質卻沒有變。
“你要多少錢?這些夠不夠?”我從包里掏出我所有的錢跟銀行卡,放在她面前:“我把這些都給你,以后我賺的,也全都給你,我來養你,你別再去做那些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