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窗簾是拉上的,光線昏暗,我根本沒看清躺在我身邊的人是誰,嚇的一腳踹了過去。
然后就聽到霍敏君大叫了一聲,迷迷糊糊的從地上爬起來,抱怨:“黎若水,你怎么還跟小時候一樣喜歡踹人。”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趕緊打開燈一看,見霍敏君趴在床邊,睡眼惺忪的樣子,心頓時定了下來。
我將她拉上床:“我哪里知道是你,記得昨晚上是沈鈞背我回來的,我還以為是他呢,我這只是踹了一腳,沒誤殺就不錯了。”
霍敏君掀開眼皮看了我一眼,抱著枕頭又閉上眼睛:“你還虧得想起是沈鈞將你背回來的,我要不是跟著回來,你就羊入虎口了,我還沒睡醒,你別吵我,讓我再睡會兒。”
卸掉妝容的霍敏君露出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發絲貼在她的臉上,多了幾分慵懶風情,一點也不覺得丑陋。
“那你睡吧,我去洗漱了。”我掀開被子下床,打了一個哈欠。
春節不用拍戲,而像我這種不入流的藝人,也沒資格參加各大衛視的春晚,趁機就在家休息幾天了。
洗漱好后,換了套較為寬松的家居服,煮了點粥吃,拿了本雜志半躺在客廳沙發上悠閑。
手機放在一旁,放著舒緩的輕音樂。
忽然,音樂聲變成了來電鈴聲。
我看了眼來電,竟是陌生的電話號碼。
我按掉沒管。
沒一會兒,又打了過來。
我不耐煩的放下雜志,剛接通,小三子焦急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嫂子,鈞哥受傷了,你來看看吧,或許這就是最后一面了。”
前面的話我沒當一回事,可后面這句,讓我坐直了身子,可旋即想到昨晚還好好的,定是小三子騙我,也就說道:“我又不是醫生,救不了命,你現在找的應該是醫生,對了,他要是死了,你再來告訴我,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會去他墳前獻上一束花。”
說完我就要掛電話。
小三子在電話里急的都快哭了似的:“嫂子,就算我求你,你快過來吧,鈞哥他真受傷了,也不知道是誰下的黑手,鈞哥被砍了三刀,皮開肉綻,我們要送他去醫院,他死活不肯,說要見到你他才去,你要再不來,血都快流光了。”
聽這話不像是假的。
沈鈞從前也經常受傷,在道上混的,誰也不知道背后的刀子什么時候捅過來。
我確實恨沈鈞,可并不是真想他死。
“知道了,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我準備換鞋子出門,霍敏君起床了,大概是聽到了電話內容,一邊悠然的從飲水機倒了一杯水,一邊說:“你還真去,沈鈞若真是這么死了,也少了麻煩,前車之鑒,你可別忘了。”
“我就是過去看看。”
霍敏君聳了聳肩,什么也沒說了。
我去過沈鈞的住處,直接打車過去了。
小三子為我開的門,見到我,他仿佛見到救星了一般:“嫂子,你總算來了,快跟我去看鈞哥吧。”
我看了他一眼:“以后不許叫我嫂子。”
小三子閉嘴,領著我去沈鈞的房間。
沈鈞臉色蒼白的趴在床上,上半身全裸著,小三子說的那三刀,都砍在背上。
還真是皮開肉綻,只簡單做了止血的處理,看得讓人觸目驚心。
沈鈞身子不止這三道傷口,還有不少舊傷,都是被一些刀或者斧頭砍傷的。
手臂上,背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而他的手背上,左右兩手的傷疤都是我留下的。
我明明討厭沈鈞,恨他,懼他,可看到這些傷,還是忍不住心疼。
沈鈞像是感應到我來了,緩緩睜開了眼睛,臉上浮上欣喜:“若水妹妹,你來了。”
見他想起來,我按著他的肩膀,冷聲道:“都這樣了,就老實趴著吧。”
我又對小三子說:“去找兩人來,將人送去醫院。”
“我這就去。”小三子高興的出去找人。
其實沈鈞的兄弟就在門外。
“其實根本不用去醫院,這點小傷沒事。”沈鈞說話有氣無力。
“逞什么強。”
當初黎夏桑被我砍一刀,差點沒了命,就別說沈鈞挨了三刀。
沈鈞笑了笑,看起來很高興:“若水妹妹,你在擔心我,你怕我死了對不對。”
此時的沈鈞褪去了平日里的戾氣,讓人也不那么怕了。
“小三子說我不來,你就不去醫院,那你要是死了,這責任豈不是要我攤一半。”我冷冷地哼了句:“你下次要想死,就別讓小三子打電話給我,自己找個地方安靜的死了。”
本是隨口之言,可多年之后,我真的再也沒有沈鈞的消息,不知他生死。
沈鈞唇角微揚:“你這是第二次救我了。”
一聽這話,我嚇的趕緊說:“這功勞是小三子的,你以后要報答,找他。”
沈鈞的報恩太讓人承受不了。
沈鈞失血過多,能撐到我來已經算是極限,他瞇了瞇眼,然后昏迷了過去。
小三子帶著人趕緊將人送去醫院,還死活非要我也跟著去,說是怕沈鈞醒來見不到我,要拿他們開刀,讓我行行好。
我行行好,給誰對我行行好啊。
醫院里。
手術室外。
我并不太擔心沈鈞的傷勢,他這個人求生意志極強,不會那么輕易出事。
小三子倒是著急的來回踱步,我隨口說了一句:“都說禍害遺千年,你就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了,你鈞哥他死不了。”
小三子停下腳步,望著我:“嫂子,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鈞哥嗎?鈞哥他那樣喜歡你,為你做了那么多,你難道就一點也不感動嗎。”
這還真是改不了口了。
目光一冷,我冷笑:“他對我做的還真是挺多的。”
小三子大概也知道我指的什么事,低下了頭,半響才說:“嫂子,其實那次是鈞哥跟人談買賣,被人下了藥,我們給他找別的女人,他又不要,當時鈞哥是想自己熬過去的,我們這些兄弟誰都看得出鈞哥那時喜歡你,也就擅自做主,將你叫了過去,并將房間門鎖死了,其實這一切都不是鈞哥的意思,他并不是真的要傷害你。”
可一個被下了藥的男人與自己喜歡的女人獨處一室,要不發生點什么,那這男人也就真不是男人了。
聽到這些,我心底一震。
沈鈞寧愿去坐牢,也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些。
他十分看重那些兄弟,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說出來。
所以說,我是毀在小三子這群所謂的好兄弟手里。
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小三子誠懇地說:“嫂子,對不起。”
遲來四年多的對不起,有屁用啊。
我當時很氣憤,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奈。
手術進行了五個多小時,沈鈞被推出來,送進病房,小三子忙前跑后,跟孝子似的,伺候他爹恐怕都沒這么盡心。
我在病房里守著沈鈞醒來,當時差不多晚上九點鐘了。
沈鈞的臉色很不好看,蒼白的沒有血色,他能挺那么久才肯到醫院醫治,還能在這么短時間醒來,身體素質真的很不錯。
“命真大。”
他動了動干裂的嘴唇:“你一直守在這里?”
我見到他眼里的喜悅,想到小三子的話,并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他:“這次你又得罪了誰?”
我也不想去求證他當年是不是被下藥了,起因不重要,因為結果已經無法改變。
“男人之間的事,女人還是少問。”沈鈞眼神憂郁地瞄了我一眼,又說:“如果你答應做我的女人,那我就讓你管。”
“那你還是自生自滅吧。”
他勾了勾唇,嚴肅地說:“若水,若是能贏了你,別說挨了三刀,丟了這命,也認。”
我有些聽不懂這話,好像他被砍傷跟我有關似的。
知道沈鈞什么性子,他不說,我也懶得問。
見小三子來了,我起身語氣淡淡地說:“你自己好好歇著吧,我回去了。”
我剛走出病房,隱約聽到小三子說:“鈞哥,我找幾個兄弟去給你報仇。”
“這是我跟他之間的私事,你們誰都別插手。”
我挺好奇,到底是誰傷了沈鈞。
這片區道上能傷他的人不多。
回到公寓時,霍敏君已經離開了,應該是回她自己的出租房去了。
我隨便煮了點東西吃,洗碗的時候,看著蕭長卿賠給我的碗,上面還印著若卿兩個小字,心里一片悵然。
我將水漬擦干凈,關了廚房的燈,正準備上樓,卻聽見門外有鑰匙轉動鑰匙孔的聲音。
心猛地一緊。
這公寓除了我跟蕭長卿,并沒有誰還有鑰匙。
我下意識攥緊了垂在兩側的手,目光怔怔的盯著那扇門。
忽然,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蕭長卿就那樣闖入我的視線。
他就像從前一樣,開門后習慣性的從鞋柜拿鞋。
不過他的鞋子,我早就收了。
他盯著空蕩蕩的鞋柜,攢了攢眉,側頭看著我:“若水,我的拖鞋呢?”
早在他進門一系列的動作后我就已經淚流滿面了。
我望著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訥訥地問:“你……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