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鈞眉梢輕挑,嘴角笑意更冷,也將酒杯更遞近了些:“你這脾氣,也跟四年前一樣,倔。”
我動了動手指,遲疑著接過酒杯,將目光落在霍敏君身上:“讓我姐也出去,我想就你我倆好好聚一聚。”
沈鈞臉上浮上喜色:“這個主意不錯。”
“不,若水,我不走,你不能喝,沈鈞他就是魔鬼。”霍敏君想過來搶了我的酒,沈鈞一把將她扣住。
“這是我跟若水妹妹之間的事,你還是出去為好。”沈鈞沖門口喊了一聲,立馬就有兩名小弟進來,將霍敏君架著帶出去。
“沈鈞你個王八蛋,你要敢動我妹妹,我扒了你的皮。”
門關上,霍敏君的罵聲也就被阻隔在外面。
我們都知道沈鈞的可怕,他不似蕭長卿,我順幾下毛就沒事了,沈鈞不吃這一套。
他叫我來,又讓我喝下藥的酒,目的昭然若揭。
來的時候我也怕,我很需要蕭長卿,可我不能讓他知道沈鈞的存在,不能讓他知道這個秘密。
這是我跟沈鈞之間的恩怨,不能將他扯進來。
包廂里就剩下我跟沈鈞兩人,頭頂是不太明亮的暖燈,手里是黃色的酒液,面前是我最怕的男人。
我的手在輕微顫抖。
沈鈞嗯哼了一聲:“怎么還不喝?”
手,抖得愈發厲害。
眸光一冷,心一狠,我將酒杯在大理石桌上砸碎,用尖銳的玻璃抵著我的脖子。
當然,我并不是真的要自殺,我沒那么傻。
我的動作快,沈鈞的身手更快。
他踩著大理石桌,一把扼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割破喉嚨的動作,我手腕一轉,趁他擔心我分神時,我用尖銳的玻璃在他手背上再次狠狠地劃傷一條口子。
一點也不猶豫。
在他錯愕憤怒中,我舉著碎玻璃,上面還沾著他的血,我冷笑:“沈鈞,你錯了,我跟四年前不一樣了,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黎若水。”
哪怕是玉石俱焚,也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沈鈞手捂著傷口,血從他的指縫里溢出來,蜿蜒到指尖,匯聚,滴在白凈的大理石桌上,鮮艷而刺眼。
“好,很好。”他點著冷硬的下巴,怒極反笑:“若水妹妹,我發現我比當年更喜歡你了,怎么辦?”
我拿碎酒杯對著他:“以后別再招惹我姐,否則下次劃傷的定是你的喉嚨,說到做到。”
他繞過大理石桌,一步步走到我面前,那陰鶩的眼睛被手背上的血染成血色,陰冷的話從他嘴角溢出:“只要你做我的女人,我不僅不會傷害你姐,還會拿她當老佛爺一樣供著,可若是你不聽話,我可就不敢保證了,或許哪天你姐忽然就沒了手,或沒了腳,你也知道,這片區很亂,到時候我就是有心也無力啊。”
我將帶血的碎酒杯抵著他的頸動脈,聲音冰冷:“我說了,你敢動她,我就能要了你的命。”
沈鈞臉色倏然一沉,動作迅速的扣住我的手腕,將我抵在墻壁上,疼痛讓我握不住碎酒杯,應聲而落。
他不屑的笑了笑:“黎若水,別挑戰我的耐心,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做我的女人。”
他喝了不少酒,怒氣與酒氣一起噴薄在臉上,我偏過頭:“我不可能嫁給一個曾經強奸過我的男人。”
“老子那是喜歡你才要你。”沈鈞暴跳如雷的扳過我的臉,逼我正視他:“還沒哪個女人敢拒絕我,黎若水我告訴你,這四年牢,不是白坐的,你必須做我的女人。”
知道他的性格,我迎著他冷怒的眸子,一字一頓地說:“我結婚了。”
他眸光一閃,似有些不信,捏著我臉的力道更大:“不可能,你休想騙我。”
我恨得咬牙切齒:“有什么不可能,難道你是覺得我會等著一個強奸犯嗎,沈鈞,你未免太可笑了,我告訴你,你再敢對我用強,我咬死你。”
沈鈞盯著我看了數秒,倏爾笑了,不過是冷冽的笑:“若水妹妹,我就喜歡你這潑辣勁,你不知道,我在里面這四年有多想念你,恨不得時時刻刻蹂躪你,恨不得將你鑲進骨子里。”
我譏笑道:“是嗎,可我正好跟你相反,我惡心你的無恥,這四年里,我恨不得你死在里面,永遠別出來,你在我眼里就是土匪強盜,你就算占有了身體,也永遠得不到任何一個女人的心,你是可悲可憐的。”
“看來我讓你失望了,不僅出來了,還好好的活著。”沈鈞無恥的湊近我,猥瑣的嗅了嗅我身上的味道,在我耳邊如魔音似魅地說:“真香,若水,我不管你是嫁了還是沒嫁,我就認定了你是我的女人,你不喜歡我用強,那老子就跟你慢慢地磨,我一定會讓你心甘情愿的做我的女人。”
他忽然就這么松開了我,讓我十分意外。
沈鈞不是個有耐心的人,能說出這番話來,簡直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怔怔地凝望著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你這輩子就別妄想了,不會有那么一天。”
沈鈞扯了紙巾隨意的擦了擦手上的血,冷哼一聲,十分狂傲:“這世上就沒有我沈鈞辦不到的事,得不到的女人。”
除了四年前他在我身上栽了跟頭,自他混道上以來,確實沒有吃過虧。
他是過著刀口舔血,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日子。
見過血,殺過人的男人,我真是后悔認識了他。
沈鈞這次只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而有了他那句心甘情愿的話,我相信短時間內我還是安全的,可就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失去耐心。
直到沈鈞離開了包廂,我精神還有點恍惚,有點劫后余生的感覺。
“若水。”霍敏君從包廂外進來,擔憂道:“沈鈞那個王八蛋沒把你怎么樣吧。”
“沒有。”我搖了搖頭,腳下一軟坐在了沙發上,如果沈鈞不突然改變主意,我真的只能以命相搏。
霍敏君氣憤的罵道:“沈鈞那就是頭白眼狼,當年你就不該救他,讓他死那多好。”
我也后悔了。
當初沈鈞還不是大哥,只是一名小弟的時候,因為幫派里的內部紛爭,被人砍傷在巷子里奄奄一息。
倒霉的我路過一條巷子,看到倒在血泊里的沈鈞,一時心軟就救了回去。
我抹了一把臉:“姐,今晚就讓我去你那吧。”
我不知道蕭長卿跟老夫人談判的如何,此時我腦子里非常亂,恨不得遁入地里,誰也找不到我,什么麻煩也沒有。
霍敏君之前是放過狠話,不認我這個妹妹,可她到底是關心我,帶我回去了。
之前她怕我再去找她,新租了房子。
這次她租的房子有點大,三個臥室。
剛才在玄關處我看到有不屬于霍敏君的高跟鞋,就問道:“姐,你現在跟誰住一起?”
“你不認識的朋友,這房子是我們合租的。”她簡單的解釋了一句,給我倒了一杯水,說:“我去給你煮點餃子。”
剛才路上肚子不爭氣的餓的咕嚕叫。
“謝謝姐。”我捧著水杯喝了一口水。
霍敏君去廚房忙碌,餃子是速凍的。
十幾分鐘后,她就將餃子端了出來,還給我弄了蘸醬。
看著熱騰騰的餃子,我忽然覺得鼻尖一酸:“姐,我好久沒吃你煮的餃子了。”
“那你多吃點。”她在我對面坐下,習慣性的點了一支煙。
她的煙癮很大。
她抽著煙,我吃著餃子,屋子里很安靜。
我找話打牌沉默:“姐,我進了演藝圈,最近正在拍一部新戲。”
她抽煙的動作頓了頓,眼里似有什么流動,可嘴上卻還是淡淡地說:“挺好的。”
剛才還十分關心,此刻卻又冷漠得很。
我嚼著餃子,說:“姐,你不必刻意跟我拉開距離,你不會成為我的累贅,只要你不嫌我會連累你。”
頓了頓,我盯著碗里的餃子,視線有些朦朧:“我以后一定不會讓你再因我提心吊膽,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我們姐妹幾十年不是白做的,又豈能不知霍敏君的那點心思。
她怕連累我。
過了好半響,我才聽到霍敏君悲愴的語氣說:“若水,以前一個黎夏桑,一個蕭長卿,日子就已經夠難過了,如今再來一個沈鈞,姐姐沒本事護住你,若早知道你進入黎家會是這樣的結果,當初我是不會讓你的。”
我抬頭望著霍敏君,她哭了,眼角是濕的。
我張了張嘴,只覺得喉嚨像是有一根刺卡著。
若是承受這一切的是霍敏君,我不后悔今天變成了黎若水。
霍敏君彈了彈煙灰,翹著腿,像癮君子一樣深深地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將她那張美麗又哀傷的眼模糊了。
她說:“沈鈞跟蕭長卿,你不能都得罪了,若水,你需要在他們之中做一個選擇,成為你的依靠。”
用沈鈞牽制蕭長卿,用蕭長卿壓制沈鈞。
我若兩方得罪,尸骨無存。
若是選一方依靠,運氣好的話還能多活過幾年。
我拿筷子戳著碗里剩下的餃子,艱澀自嘲:“姐,你說若是一個死人,他們還會爭嗎?”
霍敏君嚇的煙一抖,厲聲道:“若水,以后別再說這樣的話,更不能有這樣的想法。”
“我就是隨口說說。”
餃子吃完時,跟霍敏君合租的另外兩個人回來了,她們都是青春靚麗的女孩,看年齡也就二十來歲左右。
膚白貌美大長腿,大冬天的還穿著單薄的吊帶包臀短裙,薄絲襪,長靴,一件帶著毛又不御寒的外套,濃妝艷抹。
她們跟霍敏君熱情的打了聲招呼,又向霍敏君詢問了我是誰,跟我招呼了一聲,兩個人就進了各自的房間。
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見兩個人的穿著打扮,大概就能猜到兩個人是做什么的。
我隨著霍敏君回到她的房間,門一關上,我就問她:“你怎么跟她們那種人合租,你是不是……”
霍敏君拉下臉,打斷我:“好了,在外面打拼,誰都不易,不管是做什么的,沒偷沒搶沒殺人放火,有什么好詬病的。”
不,她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是怕她走了那條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霍敏君跟那些人合租,而她之前又有黑歷史,我十分害怕她又去賣了。
之前看到她在酒吧里與那些男人曲意奉承,可她也沒讓人占便宜,我想相信她,可又不敢相信她。
今晚好不容易跟霍敏君關系好點,見她生氣,我也不敢多問。
洗漱后,她將自己的睡衣借了我一件。
我們倆姐妹很久沒有躺在一張床上睡覺了,想想上一次,那都是多少年前了,記不清了。
真是懷念以前。
霍敏君好似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床因她的動作發出響聲,我也睡不著了。
“姐,你怎么了?”
霍敏君翻了一下身子,朝向我這邊,忽然很興奮的問我:“若水,你跟蕭長卿在一起時是什么感覺?他三更半夜的爬你的床,你有沒有覺得很刺激,興奮?他在床上的戰斗力如何?”
幸好燈是關了的,否則霍敏君一定能看到我的臉紅透了。
我嘟囔了一聲:“怎么忽然問這種問題。”
“就是有點感興趣。”
我哪里好意思將那種感覺說出來,哪怕同樣是女人,還是自己的親姐姐。
我翻過身去:“我要睡覺了。”
“沒意思。”
我拒絕回答后,霍敏君自己抽了幾根煙,這才睡了。
第二天從霍敏君那里醒來,我打算回家換一身衣服去練舞房,這兩天我沒有戲份,王導讓我先把舞練好了。
擰開門時,我就見蕭長卿面無表情的坐在客廳沙發上,似乎是一夜未睡。
他在等我回來。
我這想起,手機我關機了,而我又去的是霍敏君新住處,蕭長卿自然找不到。
聽見動靜的蕭長卿將腦袋抬起,凝視著我,薄唇緊抿,卻沒有說話。
我將鑰匙放在鞋柜上,走了過去,內心里是不想解釋的,可看著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下意識的就解釋了一句:“我去我姐那了。”
他還是沒動,深邃的眼睛就那樣盯著我,薄唇輕啟,說了句:“奶奶以后不會再管我們的事。”
我驀然抬頭,他到底是怎樣說服了老夫人默認了這樣荒唐的事?
他那雙犀利的眼睛似乎看穿了我內心的疑問,視線落在我的肚子上:“我跟奶奶說你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