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軒坐在城角處,默默修煉,忽然,一只紙疊的白鶴飛到身前停了下來。
“天書令?”
洛明軒打開紙鶴,里面只有一句話:趙吉祥遇害。
……
在虞國戰(zhàn)事達到白熱化,各處城民紛紛逃離家園之際,茗山腳下茗山凹卻異常熱鬧,因為那座招牌似的兩層樓閣,方圓數(shù)十里的村民紛紛來此,希望在此安家落戶。
本來,因為村長的存在,移民一直受到村里人的抵制,但戰(zhàn)爭爆發(fā),村長再次成為戰(zhàn)力,隨著雷將遠擊嗤好人,燃燒盡了最后的熱情,再也不能回來,村里沒有了領頭人,破綻百出,別的村落的村民,只要塞一點錢,隨便買下一塊地基,便可以安家落戶,成為茗山凹的一員。
不過三個月,趙吉祥一家已經成為茗山凹最富有的家族,同樣的,那座標志性的大房子也住滿了不同戶籍的村民。
擁擠是暴躁的根源,一旦距離靠的太近,所謂的包容就會不攻自破,各種矛盾如同雨后春筍一般,刺破這可憐的平衡。
趙吉祥的老婆由于收了太多人的錢,面子上過不去,但心底已經對擠占自己房產的外村居民隱隱不滿,指桑罵槐已經成了家常便飯。但別人也是花了錢的,自然不愿意被人三番五次辱罵,吳剛一家就是這樣的一家。
這一日,趙吉祥的老婆又在破口大罵,趙吉祥早早跑了出去,躲在西河邊看著對面的破裂的石頭發(fā)呆。
不多時,趙吉祥就被村里的人找到,那人一把拉住他,大聲笑道:“趙吉祥,你還躲著呢,你家婆娘已經和人家打起來了。”
趙吉祥本來不認為會發(fā)生什么事,一聽這話,頓時急了,三步并兩步地不回頭地往家里跑,老遠就看到老婆被人拉著,臉上都是淚水,而另一邊,一個老婦人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雙手不停拍打地面,老婦人身后就是兒子吳剛,手里拎著一把大斧,但是被三個漢子捉住了膀子……
村上的老人早就過來說話了,好話說盡,把舌頭都磨麻了,才把這兩家人給勸回去。但僅僅是勸回去是不行的,兩家住在同一片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
趙吳兩家的矛盾像是一根導火索,瞬間引爆了茗山凹與其他村民之間的矛盾,各個村民陷入了冷戰(zhàn)時期,對面不相聞,老死不相往來,但這僅僅是開始。接下來的半個月,爭吵聲比每日的炊煙還有密集,大家相互攻擊、謾罵,終于,茗山凹再也容不下這些外來的村民了……
……
趙吉祥搬出了茗山凹,在洛明軒建的房子旁邊又蓋了兩間小屋……
……
陳威還是坐在自己的書房之中,除了這間書房,他哪里都不愿去,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咚咚”
陳威看了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隨口應道:“進來。”
鄧南山端著飯菜,從門外走了進來,把盤子放在桌子上,說道:
“家主,吃點東西吧。”
鄧南山等跟了陳威一輩子的人,習慣了喊“家主”,而不是其他什么稱呼。飯菜是現(xiàn)做的,簡單而不隨便,讓人看到便胃口大開,,顯然出自名家之手。
陳威看了一眼這些飯菜,用筷子夾起一片,問道:“南山,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鄧南山回憶了一些,說道:“四十年了。”
“是啊!”陳威把筷子又放下,嘆了一口氣道:“四十年了,四十年了……我們是不是都老了?”
鄧南山沒有說話。
陳威忽然覺得自己最近總是多愁善感,搖頭自嘲地笑了笑:“想來大限將至了啊!”
鄧南山知道不能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于是問道:“鎮(zhèn)赫那些人怎么處理?”
沉默。
“都殺了吧。”
“都殺了?這樣會不會引起……”
還沒等鄧南山說完,他就看到了陳威渾濁的眼睛瞪著自己,于是再也說不下去。
“都殺了!”陳威再次說道。
“是!”
夏日的夕陽比其他時候的要更鮮艷一些,晚霞輕紗一般,纏繞在殘陽周圍。這時候,雖然沒有風,但氣候不再讓人覺得難熬,尤其是戰(zhàn)事勝利的時候。鄧南山走了出來,抬頭凝視如血的殘陽,周圍戰(zhàn)士的說笑聲不時傳進他的耳朵。頓時有無限留戀從心底升起,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頓時覺得豪情萬丈。
……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晚上,因為云城內部并沒有太多地方安置這些俘虜,所以鎮(zhèn)赫等人都被關在城內十分靠近城墻的地方,為了防止這些人逃脫,除了把他們雙手雙腳都綁了起來,還特地用木頭搭建了臨時的牢籠。
俘虜?shù)幕锸澈懿睿踔了悴簧鲜秋埐耍呐驴赡苁侨松詈笠淮危愅膊辉杆麄兂缘暮眯5珖莱堑倪@些士兵每一個都狼吞虎咽,仿佛他們吃的就是山珍海味。吃完這難吃的飯菜,一個士兵隨手撿起地上的草芥,小心地剔牙,鄧南山帶著近百人,從遠方走了過來,外面的守軍顯然都知道鄧南山的地位,不時行禮。鄧南山在一個首領一樣的人物耳邊說了些什么,那個首領立刻帶著自己的下屬離開了這里。
那首領為了給鄧南山照明,只帶走了幾把火把,周圍更昏暗了些,卻還是能看清。
鄧南山看著地上全部都空了的碗碟,問道:“這些飯菜還可口?”
鎮(zhèn)赫笑道:“確實算不上可口。”
說話間神情鎮(zhèn)定自若,眼神睥睨有神。這不禁讓鄧南山高看三分,對自己的決定似乎更加肯定了一些。
“確實,這些飯菜確實不是人吃的。”
鄧南山的話一出口,牢籠中的死士紛紛站了起來,士可殺,不可辱,雖然現(xiàn)在他們是階下囚,但也絲毫容不得半點褻瀆。
鎮(zhèn)赫依然坐在那里,但眼神顯然帶著憤怒,他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說道:“莫非前輩過來就是為了羞辱我等?這樣難道不怕掉了您的身份?”
“賢侄言重了。”
鄧南山對著后面的人揮揮手,一人會意,上前將鎮(zhèn)赫身上的繩索解掉。
仿佛看出了鎮(zhèn)赫的疑惑,鄧南山說道:“走吧。”
鎮(zhèn)赫大驚,當即跪下拜道:“謝前輩!”
牢籠中其他人都盯著鎮(zhèn)赫,如果可以活著,誰愿意送死?
鎮(zhèn)赫把這些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問道:“那他們呢?”
鄧南山揮揮手:“都走吧!”
說完,身后百名士兵紛紛上前,解去那些人身上的繩子。
鎮(zhèn)赫眼角一陣抽搐,悲聲道:“前輩大恩,晚輩沒齒難忘,今日若能逃出生天,來日必將牛馬相報!”
鄧南山像是失去了力氣,只是擺擺手:“走吧……”
牢籠中所有死士當即半跪,由衷一拜。這一拜不僅是因為鄧南山放了他們一條生路,還因為他確實值得他們尊重。
看著鎮(zhèn)赫離開,鄧南山忽然開口道:“鎮(zhèn)赫小友,回去之后,若是見到洛明軒,請幫我?guī)б痪湓挘驼f我曾欠他一條命,今天還給他了。”
鎮(zhèn)赫明顯聽出這句話中的悲愴,他用力閉上眼睛,不讓眼淚流下,頭也不回地說道:“前輩放心,只要我鎮(zhèn)赫有一口氣在,必將將此話帶到!”
鄧南山點點頭,向著夜色中走去。
……
洛明軒一看到紙鶴上的內容,立刻回茗山。趙吉祥是當初自己與張沌師兄打賭的底氣,也是自己的朋友。趙吉祥遇害,洛明軒第一個想起的就是賈子墨,但現(xiàn)在賈子墨已經確定死了,那么剩下了的就只有是陳威,但洛明軒不敢去想。
風風火火回到茗山,張沌早就站在了路上。
趙吉祥的尸體就在他搭建的小房子里。房子很小,但因為沒有什么家具,依然顯得十分空曠,越是這樣,洛明軒越決定性心里不舒服,就像是一根釘子拔了出來,傷口好轉之后,依然隱隱疼的那種感覺——洛明軒下意識地判斷,又有一個人因為自己而死。
趙吉祥的死狀很難看,甚至可以說是慘不忍睹,身上傷口無數(shù),面目全非,下手者可謂極其殘忍,不知道究竟有多大的仇恨才會下此毒手。
“他被發(fā)現(xiàn)多久了?”洛明軒深吸一口氣問道。
“兩天前,我突然發(fā)現(xiàn)山下有戾氣傳出,下山之后,他就已經死了。”張沌仿佛怕洛明軒誤會,接著說道,“對方下手非常殘忍有效,我也無能為力。”
“知道是誰下的手嗎?”
“知道,但我不會告訴你。”張沌負手看著洛明軒道,“以后會發(fā)生很多事,這些事有些很簡單,有些會非常棘手,它們都要你一個人慢慢去找破綻,你永遠不能依靠別人。”
“是。”
張沌知道洛明軒心里難受,依然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而是讓他自己去想,去看,這是他成長的必經之路,只不過提前了數(shù)年,抑或是數(shù)十年,但那又如何,他終究會遇上,能早一點,那他活下去的機會就會大上一分。
“我欠你一條命,不過放心,我會找到他的。”洛明軒沒有抱起趙吉祥的尸體,向著山上一片豆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