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槿~燃的一句承諾,顧若言當(dāng)真轉(zhuǎn)了性子在醫(yī)院里躺了半個月。倒不是他死乞白賴的賴在那里,而是他的病確實(shí)需要長期的靜養(yǎng)。Dr.Jackie之前出了一趟公差,回來后去他的病房巡檢,第一反應(yīng)就是顧若言胖了。說他胖肯定是不合適,只是之前這個男人雖然該有的肌肉一塊沒少,但還是給人一種非常纖瘦的感覺。可如今再看他,整個人的氣色好了非常多。
“你看起來照顧的很好。”Jackie雖然是華裔,但中文講的有些磕絆,偶爾會忘記使用被動語態(tài)。他翻著手中的表格,滿意的笑著說;“這是我看過的你最好數(shù)據(jù)的一次的檢測報告這些年。”
顧若言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這是Jackie第一次看見顧若言笑,淺淺的弧度,淡淡的笑,可是透著一種叫做幸福的甜蜜。他認(rèn)識這個男人三年,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將甜蜜二字安在他的身上。當(dāng)他被這突如其來的美色暴擊時,葉燃帶著飯盒走了進(jìn)來。他看見那個淡淡的笑容越化越濃,已經(jīng)甜到發(fā)膩的地步。
這個男人露出少年一般天真的模樣,快速把手中的文件放了下來。整個人往前挪了挪,聲音中透著一些些的急切,“你來啦。我們今天吃什么呀?”
“Dr.Jackie。”葉燃甫進(jìn)病房就看見了醫(yī)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和他打招呼,又仔細(xì)問了他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得到了很好的反饋后才真的放下心來。
醫(yī)生走后,葉燃把食盒放在病床旁的矮柜上,“我做了清水海鮮面。”這個食物光聽名字就顯得非常非常清淡,顧若言喪氣的撇了撇嘴,不高興地又往后挪了挪屁股,以示拒絕。
“喲,不喜歡?”
“哼。”顧若言從上次的“老女人”事件中吸取了教訓(xùn),不敢明目張膽的diss她,只能從鼻腔發(fā)出一聲冷哼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他最近不是吃粥就是面條,雖然她已經(jīng)換著花樣做出來,但還是覺得寡淡,今天又是這樣清淡的吃食,他是真的有些不樂意了。
葉燃打開食盒,一層海鮮粥,一層水餃,一層酒釀,最下面還切了一層的果盤。
“甜的,咸的,干的,濕的。顧總對今天的餐單可還滿意呀?”
“滿意滿意。”顧若言生動形象的展現(xiàn)了變臉這一中國古老的技藝。說實(shí)話,這些年他什么山珍海味沒有吃過,可對比產(chǎn)生美,前幾日她實(shí)在是把他寡淡壞了。今天這一層顆顆飽滿的水餃和撒落著桂花的酒釀在他如今的眼里可勝過了世上所有的佳肴。
“餃子不好消化,酒釀也不能多吃。你先拿這碗粥打個底,吃完了才能嘗嘗那兩道。”
“是是是是。”顧若言連爭辯都省了,此刻小雞啄米般所有條件都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
葉燃笑著把粥帶給他。她想起曾聽過的網(wǎng)上一句矯情死的話,叫作“男人至死是少年。”她私心很排斥這種話。中國的男性同胞們想要逃避成長帶來的種種責(zé)任就罷了,還把這份逃避的心變成口號天天放在嘴邊喊就不太對了。
可眼前的男人,少年時期就是一副老謀深算的清冷樣,到了這會兒快三十歲了,卻露出了想要裝成大人模樣的孩子氣。真是少年感十足啊。
奇了怪了,為什么她最近每每看見顧若言總會想到“少年感”這個詞?看來自己真的是老了,即便比他小了5歲,還是會暗自比較,怕自己老的太快,怕他老的太慢。而事實(shí)是,他根本沒老。
可自己為什么會老得這樣快?因?yàn)榻馉N的死。金燦為什么會死?因?yàn)檠郧纭Q郧缡钦l?顧若言的媽媽。
葉燃想著想著,有些生氣,又有些悲從中來,一個人怔怔站在那兒,突然哭起來,眼淚一顆顆往食盒上砸。顧若言本來吃得開心,扭頭準(zhǔn)備偷一顆餃子,卻發(fā)現(xiàn)身邊的女人正對著酒釀垂淚。他一下慌了神,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說錯了。可今天他順從的不行,實(shí)在是不知道原因。
“芊芊,怎么了?”他把粥放在病床的臺桌上,抬起左手想抹掉她眼里的眼淚,可是那眼淚越來越多,沾濕了他的手,在他心里起了大霧。
他直起身子,左手用力一帶,將她摟入自己的懷里。“好了芊芊,別哭了,別哭了。”
他不想知道她為什么哭了,他重遇葉芊芊后就解鎖了逃避這個新技能。他怕問得太多讓她難過,他怕問出那些難堪決絕的話。所以此刻他只能把她摟在懷里,一點(diǎn)點(diǎn)地勸。起碼此刻在懷里的她是真實(shí)的,有溫度的。
葉燃哭了好一會兒,將鼻涕眼淚都抹在了他的病號服上,終于消停了些。腫著兩只眼睛,喉腔發(fā)出濃濃的鼻音,“餃子冷了,我出去給你熱一熱。”
“不用。這個溫度剛剛好。”他一只手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來,一手從抽屜里拿出濕巾給她擤鼻涕,又下了床,去洗手間溫了一塊毛巾,輕輕敷在她的臉上。
這樣的溫情一刻,在潔白的毛巾從葉燃臉上取下來的時候畫上了終結(jié)。那塊毛巾上渲染著黃色的粉底,淺棕色的眉筆,褐色的眼線,大地色的眼影等諸多痕跡,看起來,嗯,非常絢爛。
這一刻顧若言呆了,葉燃震怒了。她怒吼著用雙手捂住臉飛奔出病房,出門后還沒有忘記用把頭探進(jìn)來鼻音提醒顧若言,“那碗酒釀你只能吃一小半,碗不許收掉,我明天要檢查。”一顆頭從門框消失,還沒一分鐘那顆腦袋又伸了進(jìn)來,還是用雙手捂住的狀態(tài)。“我畫的只是淡妝!淡妝!”
“脫了妝然后逃跑的模樣也依然非常非常美啊。”可惜她跑得太快,錯過了顧若言這一句發(fā)自肺腑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