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標供應商目錄原本只是一份不重要的附件,平日都是助理負責。但今年顧若言因為想要調整便自己順手處理了。目錄翻到一半,他看見了儒禾的名字。準確的說,他看見了那份標書上用回形針別著的名片上的她的名字。
儒禾建筑事務所,總經理,葉燃。
顧若言將文件夾放在桌面上,他坐在轉椅上雙腳向前用力,人連帶椅子步步后退,那個名字漸離漸遠,最終變成了白色卡片上的兩個黑點。他又一步步靠近桌面,那個名字再次映入眼簾。這樣往往返返許多次,他終于合上了文件夾,做出了決定。
你答應過會永遠愛我,卻在最后離我而去&你從未作出承諾,最后離我而去。同樣的結局,對于被留下的人來說,哪種比較慘?
又或者既是同樣的結局,所以并沒有區別?
葉燃坐在康健的會議室里,看著顧若言的背影游神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顧若言從沒有承諾過要愛她。那些年,或許是有過曖昧,可如今看來也可以解釋為青春期的懵懂與悸動。青梅竹馬長大的兩個人在生活的不同際遇之后分道揚鑣,才是最平常的結局。言晴什么都不做,只是讓他們自然發展,最后也不一定會是大團圓。到底是誰高估了那一場年少的相遇,才會生生賠上了另一個人的性命?
葉燃所有的思緒只能到這里,當問題回攏到金燦身上的時候,她就不得不叫停。因為太痛了,所以無法繼續。
“下面讓我們有請康健集團的副總裁顧若言先生為大家說兩句。”在項目經理冗長的發言后一直安靜坐在臺下的顧若言被邀請上臺。
“我有些悶,出去透透氣,最后出細則的時候你打給我,我再回來。”葉燃向Kelvin交代了兩句,與顧若言巧合般的同時起身。只是一個人筆直走向明亮閃耀的臺前,一個人默默走向暗處的門口。
葉燃走到吸煙處,拿出香煙,半倚著墻,點了一根。抽煙她很早就會,在酒吧工作的那幾年,偶爾也有需要抽上一根的時候。但因為當初在青山外校里有關于煙的記憶太過狼狽不堪,潛意識里她一直很抗拒。
可失眠越來越嚴重之后,光靠咖啡已經不足以讓她在白天保持足夠的清醒。她開始重新拿起香煙。她如今抽的ESSE,抽煙之前要將埋在煙嘴處的兩顆小珠子捏爆,吸起來就會有水果的甜味。
她將身體的重心交給墻壁,閉著眼感受草莓、蘋果和煙草相互混合后復雜的氣味。她在這氣味中慢慢放空。
“什么時候學會的抽煙?”
那個聲音從身后傳來,她聽見了腳步停下的聲音,她沒有回頭。
他一直站在身后,她一直沒有回頭。這仿佛是一場對峙,先行動的人便是輸了。直到香煙燃盡,她將它摁熄于煙灰槽。她看著前方空空蕩蕩的走廊,抿唇微笑,回過頭去,對著身后的男人說道,“你好,顧若言。”
他們之間可以有很多稱呼,生疏客套的顧總,熟悉親昵的若言哥哥。可如今她脫口而出的是他的名字,沒有稱謂,沒有身份,只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顧若言。像剛剛相識的兩個陌生人,沒有社交生活中的身份,僅僅只是陌生人。
可顧若言松了口氣,他很害怕,他害怕她叫他若言哥哥。
“葉芊芊,你好嗎?”
她的笑容微微變了,帶著一些回憶,少了一點虛假客套。她再見葉予的時候曾經暗自比較過這兩個男人。而如今他問了和當初葉予一樣的話。難道是進了一家的門,他們變得這么像了么。
“我很好。”她給出了與當初完全不同的回答。
“那就好。”顧若言微微點頭,他的眼中隔著薄薄霧氣,葉燃看不真切。
“我回去了。”
“好。”
葉燃與他就這樣擦身而過,從開始時他在她的身后,走到如今背對背的位置。“顧總,儒禾很需要布里斯班的這個項目。我們也有能力勝任,希望你可以給一個機會。”
她換掉了稱呼,他們看不見彼此的表情,不知道此刻的沉默意味著什么。
“好。”
“謝謝你。”
葉燃高跟鞋尖細的跟在走廊留下與地面的撞擊聲,聲音越來越遠,再沒有停留。顧若言終于轉身,他再一次看著她的背影,那么瘦,那么小。
葉燃剛剛回到座位Kelvin就與她吐槽。“顧總裁剛剛上臺只說了一句歡迎大家就匆匆走了,項目經理和公關都傻眼了,隔了2分鐘才上臺救場。”
“唔。”難怪他那么快出現在身后。所以他是為了追自己才不管這在場所有的供應商的嗎?葉燃搖了搖頭,不想再被揣測亂了心智。
“這里結束了我們就早些回去。晚上大家加個班,好好整理一下資料,明天康健的推介會不能有差錯。”即便有了顧若言的首肯,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或許正是因為顧若言在,她才想要把所有事情都做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