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只感覺一路顛來顛去,接著覺得身體一沉,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才知道已經到了避暑山莊的套間里。
“我,嘔——”
顛的這一路,蘇媚現在只覺得胃里翻騰的要命,剛坐起來就覺得天旋地轉,猛地趴在床邊開始吐。
寧月雖然也喝多了,但是已經睡了過去,睫毛輕垂,月光灑在她臉上,難得看到她睡著時恬靜帶笑。
看到江小江帶著兩個人回來,山莊里值班的服務員小妹,趕緊打了熱水和醒酒茶過來幫忙。見兩個女人消停下來,江小江才從房間里出來。
“江總,您要不要也來一碗醒酒茶?”
服務員小妹從房間里追出來,這半個月的事整個避暑山莊上下都曉得,她們是沒見過世面的姑娘們,都是附近幾個村子的,一邊心疼著江小江,一邊為棗花的死覺得難過,還有幾個偷偷抹過淚的。
現在見江小江終于從山上下來,緊在胸口的那口氣總算松了下來。
“不用。”江小江停住腳步,沙啞著聲音回了兩個字。
避暑山莊有他的私人房間,他到樓層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就見姜英正抱著小綠坐在套間的客廳,面前的茶幾上放著幾道冒熱氣的飯菜。
“就算難過,也要填飽肚子,先坐下來吃東西。”姜英抱著小綠起來,給江小江讓了位置。
江小江盯著茶幾上幾道菜里最中間的盤子,那是新做的棗花饃饃。
漸漸地,腦海里不由得浮現出棗花的模樣,那時候棗花剛嫁進桃花溝,村里的男人為了這個俊俏的新媳婦兒羨煞了眼,結婚的那天,江小江被江大山拉著去吃喜酒隨份子。
農村人結婚,要有幫忙端盤子的。
江小江因為是本家,又年輕,就被分配去端盤子。
江老五家的整個院子帶門口,里里外外擺了二三十桌,江小江正端著托盤上菜時,就聽到有人說新娘子來了,他下意識的抬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回頭也想去看看,結果手里的托盤正巧撞上了新娘子棗花,嘩啦啦的一聲,菜汁撒了棗花一身。
他又急又內疚,正不知道怎么辦,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掀開蓋頭。
“小兄弟,傷著你沒有?”
江小江從來沒見過那么漂亮的女人,那水盈盈的桃花眼帶著絲絲急切,那柔柔的笑意像是三月油菜花田里風,吹進了人的心坎兒里。
那天晚上,新娘子棗花做了最拿手的棗花饃饃,邁著輕步去了他家。
“嬸子,這是我親手做的,給大家都送了幾個嘗嘗,以后我就是桃花溝的人,跟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嬸子叔,有事用得著我的,只管叫我。”
甜絲絲、軟綿綿的棗花饃饃,漸漸和眼前的一桌子飯菜重疊。
江小江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過去,顫抖著手去拿桌子上的棗花饃饃,原本香甜的饃饃咬進嘴里,卻苦澀的像是黃連。
狠狠的咽下第一口,接著是第二口,第三口……
姜英心里覺得難受,抱緊小綠不忍再看道:“你總算活過來了。”
能哭,還知道痛。
就證明這個男人,還沒倒下。
“我給你放了熱水,你吃過洗個熱水澡換好衣服,好好休息,明早我有事跟你說。”說完姜英抱著小綠先行離開。
江小江置若罔聞,最后一口棗花饃饃怎么也咽不下去,他垂下頭,滾燙的液體從眼角啪嗒啪嗒掉在地毯上。
“小江,桃花溝是咱們的家,你會把它建好,我信你!”
“桃花溝是咱們的家,一輩子都是。”
這一晚上江小江沒睡,姜英也沒睡,小綠似乎也知道江小江心情不好,時不時光著小腳丫從姜英房間跑出來,偷偷的走到江小江門口,小心翼翼的豎著小耳朵聽,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又跑回去沖姜英搖搖頭。
她什么都沒聽到。
斯人已逝,活著的人總得為死去的人,繼續活著。
第二天一早,瞪著天花板到天亮的江小江隔壁,蘇媚跟姜英在談論。
蘇媚早上醒來時房間里只剩下她自己,問了姜英才知道,江小江出事后姜英給寧家去了電話,寧月放下京城的事專程趕回來想勸慰江小江,但或許這個女人壓抑的時間太久,昨晚喝醉后才會說那么多和她身份完全不符的話。
姜英道:“現在能吃下東西證明已經沒事了,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擊垮的人,否則我們豈不是都看錯了人。”
蘇媚抱著前胸,靚眉微蹙道:“我擔心他一蹶不起,外面的形勢沒我們想的那么樂觀。我早上聽寧小姐說,褚家已經解決了姓龐的后事,上下都做了打點,寧家著急讓寧月回來,也是擔心這邊局勢變化,不過……你說,龐書記真是自殺?”
現在外界的統一口徑是龐書記畏罪自殺。
姜英低頭撫著小綠的小腦瓜道:“龐書記是什么人,你應當知道。人到絕地,求生欲望只增不減,你認為,他這么一個貪生怕死的人,會自殺?”
“看來褚家又要費一番心血。”
“我現在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他們耐不住,直接調轉方向對準桃花溝,小江現在這副樣子,要怎么跟褚子旭斗?”
“龐書記是褚子旭培養的一條好狗,沒了這條替他看住桃花溝這邊的好狗,他不會這么輕易善罷甘休,接下來的日子怕是比原來還要如履薄冰……”
蘇媚說完走到窗前,眺望著桃花溝靠背著起伏延綿的山脈,這怕是暴風雨來之前的最后寧靜吧?
姜英也走過來,跟蘇媚一同看過去:“以前執子下棋者既是我們,也是褚家,現在……”姜英看了眼墻壁,一墻之隔的那邊住的是江小江,“現在也是時候換人了。”
距離桃花溝幾十公里外。
兩個人正在電話里,談論著桃花溝這個地方。
“下一步,我要扼住姓江的咽喉,京城的那些人不是想扶他起來?呵呵……先讓那幾個老家伙得意幾天,我,就費點心思,慢慢陪這幫老家伙玩一出釜底抽薪的好戲。”
“是,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