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一直守著她，那我什么時候進來的，做了什么，怎么做的，你倒是說啊！”

她受夠了陸欣妍在一旁根本不經過大腦就亂指責的話，也受夠了秦向遠一味的自以為是。

別人都是相信自己肉眼所見，他倒好，哪次親眼看到她做這些事情了？哪次不是他的臆想，是陸欣妍的挑撥呢？

“你……”

“我倒覺得你很奇怪，口口聲聲說是我把氧氣罩取下來的，可又沒有親眼所見。我也可以同樣說是你做的，因為在我進來病房前，守著秦阿姨的人只有你！”

陸安染的話震懾到了陸欣妍，她沒底氣的靠著墻壁，手心都開始冒冷汗。

陸志恒和許茹念晚一步到醫院的，就看到站在長廊的三人。

“怎么回事？”

這下子，陸欣妍倒是安靜了，因為剛才陸安染的話，她這下不敢再亂說，怕更加被懷疑。

目光對上母親，使了個眼色。

許茹念就知道，事情是沒成。

醫生從病房里出來，說道：

“她像是有很重要的話要說，可身體機能挨不過一會兒了。”

秦向遠在聽到醫生的話后，整張臉凝固了，他是真的沒有想過，母親醒來的代價，是死亡。

“我們給她注射的強力劑，能讓她維持一個小時的機能。”

這段時間，是秦溫言最后的時間。

見秦向遠要進病房，醫生卻攔住了他——

“秦先生，你母親想要單獨見陸小姐。”

是陸小姐，不是秦向遠，也不是秦太太陸欣妍。

……

陸安染關上房門，就看到躺在病床上，已經把氧氣罩摘下的婦人。

秦溫言看著她，太久沒有說話的嗓音都是沙啞：

“安染……”

“秦阿姨，我在！”

女人忙走上前，在病床邊俯下身子，她可以看到秦溫言那雙眼睛，如當初一樣，對于她，永遠帶著像媽媽疼愛的溫暖。

她知道，秦阿姨是有話要跟她說，不然也不會在這生命最后的時間里，單獨見她了。

“安染，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在這個時候，求她？

是什么事，這么重要么。

“你說……你說，我答應就是了。”

這種時候，無論秦溫言說什么，陸安染都會答應的。

“求你……原諒向遠吧。”

原諒，秦向遠。

陸安染眸子一顫，片刻的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原諒？

“秦阿姨……”

“我都知道，這一切我都知道。”

秦溫言雖然做了三年的植物人，睜不開，說不了話，可不代表她聽不到。

所有發生的事情，她都知道。

因為，她那因為得不到愛而偏執的兒子，在做完每一件事后，都會來她這里懺悔。

他是個孤獨可憐的人，不相信任何人，唯一愛的人，卻不愛他。

他找不到人傾訴，也知道自己不是想要選擇傷害，可是他無法不去這么做。。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在自己深愛的女人心里留下位置。

哪怕是恨，也足夠了。

但午夜夢回，秦向遠總是夢到那可憐的人兒，跪著求他，不要打掉她的孩子。

而后，他伸手想去拽她，卻抓不到，看著她墜入懸崖，永遠消失。

秦向遠只能來到母親這里，說著自己的惡行，祈求一個原諒。

可是，終究沒有人回應他。

“安染，原諒他吧……”

秦溫言知道，秦向遠做錯的事情，不是輕易可以原諒的。

可是，她不想看到以后兒子也活在這樣的生活之中。

原諒他，才能讓他從自己狹隘黑暗的房間里解放出來。

陸安染聽著這一句句的請求原諒，眼睛紅了一圈，鼻間也盡是酸澀。

看著秦溫言，她說不出半個字了。

原諒……談何容易呢？

她恨秦向遠，所以想要他一無所有，失去全部，公司甚至是他的血脈！

這樣的目的，從一開始回來到現在，沒有改變過，即便動搖了，心中也有個聲音告訴她，不可以！

但現在，從小是她為女兒的秦阿姨，在生命快要走向盡頭時，竟然哀求她——原諒秦向遠。

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這時，門被人推開，進來的人是秦向遠。

他聽到了母親的聲音，一遍遍，只有一句話——原諒他吧。

她看著他，他亦看著她。

時間停滯了，良久她重重閉眼，兩含淚落下，聲音啞啞——

“對不起，秦阿姨……”

我做不到。

做不到原諒，真的做不到。

除了這個，我什么都可以答應你，除了原諒秦向遠！

秦向遠自然知道她的答案，從她回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會讓他失去一切。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至少她恨他了，這個世界上，她唯一恨的人，就是他秦向遠。

陸安染，你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我了。

“媽，不用求她。”

不用求，不需要。

秦溫言眼角的淚落下，不曾想，曾經一起長大，相互陪伴的兩人，如今卻變成了這般。

陸安染抹去淚光，不去看秦溫言的臉，她怕，多看一眼，自己都會動搖。

“秦向遠，我說過……你還欠我一個公道。”

……

醫院外。

許茹念帶著陸欣妍出來了，神色慌張，知道這次是行不通了。

“媽，我該怎么辦……”

“你快先去躲一躲，這兩天千萬別讓秦向遠找到！”

不然，秦向遠那樣的人，一定會做出可怕的事情來的。

而陸家，現在也容不下陸欣妍了。陸志恒知道真相后，勢必是要送陸欣妍去警局，讓她自首的。

許茹念怎么能讓自己的女兒去坐牢呢！

“可是……”

“沒有可是！你記住了，這段時間千萬別露臉讓人找到，找個隱秘的地方，這邊我在，一有變數我會通知你！”

現在，沒有別的退路。

如果陸欣妍還想保住自己和孩子，就得立刻躲起來。

至少，要讓孩子平安出生，這才是最后的籌碼啊！

……

陸安染從病房里出來，就迎上父親急切的目光。

“安染，怎么樣了？”

可他話音剛落，就聽到里面傳來秦向遠的一聲痛喚，帶著怒恨的吼聲，那是——

秦溫言走了，安靜的躺在病床上，永遠的閉上了眼。

而病床邊，是跪著的男人，雙手捏拳，青筋暴起，眼中都是猩紅。

陸安染靠在墻邊，手緊緊扶住，支撐著自己不摔下去。

眼中的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滴滴落下。

為什么，為什么所有對她好的人，一個個都會離開……

媽媽是，秦阿姨也是。

可真正作惡的人，卻毫無愧疚的活著。

陸欣妍！

誰有能想得到，當初秦溫言不是不小心摔下樓的，而是陸欣妍推她的。

原來那天，在她走了之后，陸欣妍去過秦家，見過秦溫言。

當秦溫言把事情說出來時，陸安染是真的錯愕了，她沒想到陸欣妍會這么狠。而秦向遠……

她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

憤怒，悔恨，還是……痛苦？

他竟然娶了傷害自己母親的女人，并且還跟她有了孩子！

陸安染想，這才是秦向遠真正的報應吧。

他這輩子，都會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

當初他所做的事情，她不能原諒，而他，也不需要原諒了。

因為，罪孽深重。

可是，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一幕幕，都是那么的美好。

曾經的陸安染和秦向遠，生活在海邊，她喜歡他背著她走過沙灘，看日出日落。

喜歡依靠他的感覺，喜歡陪伴不離不棄的感情。

那時候，有他，有爸爸媽媽，有秦阿姨。

好像，完整的一個家。

但現在，不復而存了。

終究是，留不住。

為什么，我們會變成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