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卻正要開口再說些什么, 他們這間獨立病房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敲響了。
晏藜微弱地掙扎了一下,從江卻懷里出來——畢竟在外人面前,摟摟抱抱也不太好。敲門聲落門就開了,是程曼和唐凝她們, 像是急匆匆跑過來地, 還喘著粗氣——
程曼一路沖到晏藜的病床前, 捧住她的臉,然后逐漸往下, 確定她整個人都好好兒的,她這才一屁股坐在另一個病床上,同時松了一口氣, 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其他兩人也不外乎是,估計是被傳聞嚇壞了。
“我的天哪, 晏藜,我們幾個在宿舍知道消息的時候都驚的跳起來了。本來知道那個變態被抓住了我們還挺開心的,結果就看見有人說有個女生被迷暈了。我一看照片, 不就是你和江卻嘛?我們也不知道你們在醫務室還是醫院,你暈著不接電話就算了, 江卻也不接, 我們轉了好大一圈兒才打聽到你們在這兒。”
晏藜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又讓你們擔心了。”
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們也在學校的通告上知道的差不多了, 不過不太知道一些細節就是。唐凝和舒書拿了件晏藜的外套過來, 給她披上。
“醒了就跟我們一起回宿舍吧,已經很晚了,外面特別涼。”
醫務室晚上十點半關門,這也差不多到點了。
晏藜點點頭, 下床穿鞋。她讓江卻先回去,但對方顯然不太放心似的,執意要把她們送到宿舍樓下再走。
外面真的挺冷,三月底的夜風陰涼,還好有唐凝給她帶的外套。
晏藜縮了縮脖子,小聲地自言自語:“哇,真的好冷。”
江卻就在她旁邊,似乎是聽見了,抓住她一只手——他手心溫度不低,晏藜忽然就覺得,好像也沒那么冷了。
“馬上就是春天了。”他寬慰她。
是,凜冽的寒冬已經過去了,溫暖的春天也不會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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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里種了大片、本應該在二月底三月初就開花的西府海棠,到四月初才開始陸陸續續地盛開,花瓣飄得紛紛揚揚,漫天都是。
晏藜在江卻車里發現了那張婚紗店的優惠券,上面打了“已用”的印戳。她原本是想問的,但是被手機上關于自家男人的推送訪談新聞給吸引了目光。
一篇介紹學術天才的新聞稿,洋洋灑灑地寫了江卻的生平,晏藜打眼一看,真是好漂亮且一帆風順的簡歷,甚至辭藻華麗到晏藜都覺得有點兒假了——說他是天才她承認,說他從容不迫,冷靜沉穩,是物理科研界難遇的一顆新星,她就莫名其妙地想到昨天晚上,因為她在寫論文拒絕了他的索吻,被對方使脾氣痛斥纏磨了半個小時。
真的比狗狗還黏人,是吧。
這樣的科研新星。晏藜想了想,失笑出聲。
這時候江卻開車門進來,手里拿一束鮮花——這是他最近不知道從哪里學來的,隔幾天就會買一束送給她,讓她插花也好,揪了花瓣泡澡也好,總之要看見這花就想起他才行。
花樣真多。晏藜在心里腹誹,一轉眼看見江卻身上穿的是正裝。
剪裁得體的西裝套在他這個肩寬腰窄的衣服架子上,讓晏藜突然有種不太一樣的視覺沖擊。
可能也小鹿亂撞了吧,她對江卻的喜歡好像又多了一點點。
“去做什么了,還穿正裝?”晏藜隨口問。
江卻還沒系安全帶,先傾身過來,隔著一束花親了晏藜的左臉一下,然后才返身回去。
“就是系里導師讓我去的一場聚會,都是業內的人,說是有幾家科技公司在挑人。沒辦法推,我就過去露了個面,就算我參加過了。”
這個晏藜知道,好些國內頂尖的科技公司,甚至環球國際的科研機構,都會舉辦一些這樣的聚會,能去的都是拔尖兒的人物。
不過晏藜志不在此,所以沒有怎么爭取過。
“那你怎么想的?”她問,想起剛才看見的那篇新聞稿,“你不繼續讀下去,然后考科研崗嗎?那你們導師估計要哭死了,好不容易經手培養出來一個天才,沒有在科研這條路走下去,轉身跑科技公司上班了。”
她這樣的菜鳥都想在學術界再蹲兩年呢,如果江卻這時候放棄學術研究,其實以他的天分,還挺可惜的。
江卻擰了下車鑰匙,發動引擎的聲音響起,混雜著他微微磁性的低音:“還沒想好,不是還早嗎。也可能我不去別人的公司上班,自己開一個呢。”
他半開玩笑地說,“商人或者學者,都不過是一種選擇和身份而已,取決于我想做什么,我想成為什么。”
晏藜知道江卻有他自己的想法,而且他這人很任性的,就像他說的那樣,他要做什么,只看他想不想——任性是需要資本的,江卻最不缺的就是這種資本。
她知道很多人給他打電話,大概什么內容不得而知,總之江卻每次都言辭委婉的拒絕了。
她不會勸誡什么,她尊重他的任何選擇。
“我們這是去哪兒?”晏藜岔開話題,終于問出了今天的重點。
江卻勾勾唇角,“三環路長安大道新開了一家南方菜的餐廳,帶你去嘗嘗鮮。”
南方菜館還在街角的繁華地段,裝修得偏中式,后廚隔了一層玻璃展示在正廳——據說很多人都覺得新奇,因為這時候很少有把后廚展示給客人看的。大部分人就會覺得,既然老板都肯大大方方亮出來了,那廚子的手藝和餐廳的衛生是肯定能保證的了。
雖然是新開的,不過因為營銷手段比較厲害,菜也挺不錯,很快就出名了。
他們進去以后,迎上來的服務員大概也就二十多歲,臉上是客氣禮貌的微笑:“您好,兩位是情侶吧,靠窗那邊還有雙人座和四人座。”
晏藜正四處打量著這家餐館,江卻這時候忽然牽住了晏藜的手,似乎很正經地糾正了那個服務員一下:“不是情侶,她是我老婆。”
晏藜猛地回頭,見鬼一樣看著江卻。
那人愣一下,但可能見慣了各種場面,很快又笑了,“噢,實在不好意思,因為您二位太年輕了,我沒看出來。您和您太太真般配,很有夫妻相呢。”
雖然是很明顯的奉承,但江卻顯然被這兩句話取悅到了,他環顧了一下,店里的墻上掛著新店開張,辦會員卡優惠的活動。他拿出一張卡,指了指那張海報——
“我老婆挺喜歡你們這家店的,我也是,幫我辦張會員卡吧,我要最高等級的那個會員。”
服務員眼前一亮,接過卡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好的,我馬上為您辦,您先挑個位置,我給您拿菜單。”
晏藜全程一言不發,就看著江卻作妖,等到點好菜服務員走了,她這才眼神微涼、帶著興味笑意開口:“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你老婆?”
江卻不以為意,牽著她找了個滿意的位置坐下,給她倒了一杯餐廳每桌必備的梔子茶。
“早晚都是,提前練習一下。”江卻說這種大言不慚的話,已經面不改色了。
晏藜就看不慣他那副嘚瑟的沒邊的樣子,莞爾一笑:“萬一我不答應呢,再說,連家長都沒見過,八字沒一撇的事。”
這人,是不是高興的太早了點兒?
晏藜這么一提醒,倒教江卻想起來了,他們在一起怎么說也好幾個月了,雙方長輩還沒有正式見過面,他爸媽甚至不知道他談戀愛的事。
他心里默默盤算著,面上不顯出來,只是依舊云淡風輕地笑著,“你要是不答應,那我只好想其他辦法了,不過你這輩子想甩了我是沒戲了。你都說了,我這個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
晏藜成心逗他,“這輩子沒戲,那下輩子呢?”
江卻眼神一凜,似乎微微咬牙了,但臉上還是笑著的,“你怎么知道這話你上輩子沒說過呢?這輩子沒戲,下輩子也沒戲。”
晏藜懶得跟這個幼稚鬼爭了,“好好好,我又沒有真的要甩了你,只是說說而已,再說不是你先提的嗎。”
江卻氣順了,語氣好溫柔,說的話好霸道,“說說也不行,我會當真的。”
晏藜快要翻白眼了。
菜一道一道地上,晏藜每一樣都嘗嘗,然后臉色明顯愉悅起來,“這家店,不錯。”味道不錯,裝修也不錯,以前那些餐館差不多吃膩了,下次可以來這家繼續吃了。
江卻懂,一般晏藜說“不錯”,那就是在她那邊最高的評價了。
吃到一半的時候,晏藜跟江卻打商量。冬安姐知道她前不久出事以后,就想讓她搬出來住了。程曼和唐凝陸陸續續開始實習了,已經開始著手租房的事情,晏藜索性就搬到公寓住了。
但是她住慣了宿舍,還是那句話,自己一個人住,太孤寂。
“最近在學做飯,你如果有空的話,可以常來,幫我試菜。”想了想,她又添一句,“可以嗎?”
江卻靜靜地看著她,看她有些閃躲的眼神和微微泛紅的臉頰和耳垂。晏藜喝口湯,又改口,“不想就算了。”
江卻坐直了身子,“怎么會不想,我恨不得住進去,賴在你家里。我只是忽然想起,之前你生病,把我關在門外兩個多小時的光景了,頗有些感慨而已。”
晏藜被湯嗆到,“咳咳咳”地失態了下。江卻拿著紙巾幫她擦,一邊抬著上半身輕拍她后背,“再好喝也得慢點喝啊,喜歡的話回頭我試試能不能做,在家做給你喝。”
晏藜不輕不重地瞪他一眼,江卻看著她比以前豐富多了的表情,眼神里透著溫柔。
“跟我這兒秋后算賬呢?”晏藜微微有些沒好氣。
江卻臉不紅,心不跳:“怎么會。”
他愛她都來不及,也不在乎以前受過的冷遇,只是想三不五時地提出來,讓她對他有些愧疚和憐惜而已——憐惜和愛是成正比的,他得到了一點,難免就會得寸進尺的想要更多。
外人,哪怕江卻的父母,都不知道兒子是這么個不矜持且有些“陰險”的人,中學時他作為人的陰暗面暴露在晏藜面前,如今伴隨著各種渴望衍生出的劣根性同樣因晏藜而起。
晏藜繼續吃自己碗盤里的糯米排骨,小聲嘟噥:“虛偽。”
江卻臉上笑意更大,只當她是在夸他了。
一頓飯吃完,江卻和晏藜都吃的很開心,飯菜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這兩人的目的都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