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瘋啦?我叫你你都不應的, 跟那啥……中邪了似的。”兩個人一起下樓,孟則頗有些后怕地跟江卻抱怨。
“我剛剛看見晏藜了,還有程圓圓, 跟宋京墨一起走呢, 往西邊大門的方向。”
深秋傍晚的暖陽照到身上,孟則都覺得冷, 因為江卻那兩句微微咬牙切齒的話。
“所以你就……就為了盯著他倆,就硬生生往西邊去啊?!”這也忒不可思議了,江卻在一中上兩年學了, 能不知道盡頭是墻嗎?他是要穿墻還是要飛下去啊。
江卻清冷的目光掃過來,“還不是你,非要我等你出來, 不然我早沖下去了,用得著那樣?”
孟則“呵呵”一笑:“你說的輕松, 你沖下去了以后呢?你要硬擠進去啊,你不怕別人說你不要臉啊, 再說你沖下去你說什么呀, 你阻止得了人家對話嗎?還凈怨我了……”
江卻站定,就那么看著孟則,孟則心頭一凜,被看的都后背發涼——“行行, 怪我怪我。我給你出個張良計怎么樣?”
“說。”
“我知道晏藜要去干啥, 程圓圓那會兒跟她聊, 我聽見了,買什么二手的隨身聽學英語。你想往上湊,你就對癥下藥唄,給她買個新的, 兄弟保證你抱得美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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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面上賣的最好最貴的隨身聽大概也就是索尼。
晏藜看的那款,全新的原價是四百多,九成新老板折半價賣,又被程圓圓砍掉三十,一百七晏藜買了。
別的都挺好,就是邊角有點磨損,晏藜還挺滿意的。
只是她沒想到,隔天一早,桌上就放了一個帶包裝的,全新的隨身聽——和她那款一模一樣。
晏藜嘆口氣,把自己的隨身聽拿出來,擺到桌上,然后從容不迫地、慢慢把那個新的推還給江卻。
“我吧,是人窮志短沒錯,不過我自己已買了,我這小二手除了舊一點,別的都挺好用的,再說我就是用它學個英語,要那么好的干嘛。”
“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還沒拆呢,你拿去退了吧,老板會照原價賠你的。”
江卻不回話,也不接那個隨身聽,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第一次正經送人禮物,就被退回來了。而且還把后路都幫他想好了,叫他拿回去退給老板。
說不上來的感覺,五味雜陳吧。
他張張嘴,想說的話在嘴里轉好幾圈兒,在心里一遍遍潤色、斟酌——“……新的總是比舊的好一點兒吧,再說送出去的禮物哪有……”
他一句話噎在半截,回頭看見晏藜壓根沒聽,不知道什么時候戴上耳機了,在擺弄隨身聽。
似乎是察覺到江卻的目光,晏藜下意識側過臉來,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根本就沒聽見他剛才那些話。
江卻眼里霧靄沉沉地,他好整以暇地調整了一下姿勢,正視著晏藜壓低了聲音:“……我喜歡你。”
晏藜看見他動嘴,大概還是聽不見,也不摘耳機,只發出一個“啊?”的口型。
江卻抿著唇,直勾勾地盯著晏藜——可對方像是跟他杠上了似的,就算是大大方方地跟他對視了,但就是不摘耳機。
不知道僵持了幾秒,江卻突然傾身過去,晏藜下意識往后縮的一瞬,耳機頭一重,被摘掉了——這瞬間她聞到他身上熟悉的皂角香味兒,撲面而來的清冽,還有他重復的那句:“我說,我喜歡你。”
“………”
“怦——怦——”晏藜無意識地發著怔,離得太近,她甚至能看清江卻微顫的眼睫,但分不清到底是誰變得急促的心跳。
那雙雛鹿一樣清澈的眼睛,帶著些微的惶恐,直直地映進江卻眼里,連帶她整個人,都撞進他心里——他視線無意識下移,最后停在對方微粉泛著水光的嘴唇上。
多可怕,晏藜竟然看見江卻喉結上下滾動了。
但下一秒他就返身回去了,拎在手里的耳機線放到桌上,他站起來,走之前留下一句,“你隨身聽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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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藜本以為經過早上那回,江卻會跟她使脾氣。
她都做好準備了,誰叫自己笨呢,想裝沒聽見,還不裝全套,耍人被人當場抓住,如江卻這么倨傲慣了又小心眼的人,不想辦法在她身上報復回來就不錯了——一個上午倆人都沒怎么交流,江卻臉色平平無奇,晏藜也看不出他到底生氣沒有。
結果等到午飯時間,江卻又把那個晏藜無比熟悉的保溫桶拿出來了。
皮蛋瘦肉粥,梅干菜扣肉,片火腿。再往下,竟然還有兩塊青菜餅。
比她家過年都豐盛。
江卻把飯盒放到她桌上的時候,表情十分平靜,就好像早上那事兒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下次你要不想理我,直接說就行,不用裝聽不見。”
晏藜悻悻地,“哦。”
“我沒生氣,隨身聽我也會去退掉的。”
“哦。”
江卻不說話了,垂著眼簾,從晏藜那個角度,似乎能隱隱看見他眼里的失落和郁結。
也許都是演戲也說不定。但晏藜忽然想起幼時她爺爺教她放風箏——說風箏線握在手里,不能太緊也不能太松,要適時松一松,再看準時機收一收。
“江卻,”她試探性喚一句,看見江卻抬眼,她嘴角揚一個不太明顯的、善意的笑:“……謝謝你給我帶的飯,很好吃。”
江卻眼神輕恍一下,爾后趕緊轉過去了。
再開口就隱隱帶著笑意:“……知道了,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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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試兩天,校廣播三不五時會通報某個考場某個考生作弊被取消了成績,李慧僅有的幾次到班,都會提醒學生千萬不要作弊。
按理說重點班會作弊的人少之又少,但據說以前出過先例——二班有排名倒數的學生,大概是怕考完試被調出二班,所以夾帶小抄進了考場,結果剛拿出來就被監考老師抓住了。
“說起來,那還是高一時候的事兒呢,那個女生也是跟在盧藝身邊玩的,所以我對她還有點兒印象。比我稍微低一點兒,瘦瘦的,齊耳短發,老是低著頭。處分結果廣而告之的時候,我都驚了,因為那個女孩兒,看起來不像是那么膽大的人。”
“可能真的太害怕被調出重點班了吧,結果經這么一遭,不僅被調到普通班,還取消了那次期末考的單科成績。”程圓圓說完,有點后怕的樣子,“學校對作弊真的抓的很嚴的,零容忍那種,不過還好咱們班沒出過那種事。”
晏藜剛做完一道英語的閱讀理解,還沒來得及回程圓圓的話,教室后門一陣小小的喧鬧,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去——
孟則指揮著班里幾個男生,在往教室最后一排搬新桌椅,本來還算空曠的教室后排一下子變得稍微有些擁擠了,四張桌子,八個人的座位。
程圓圓過去瞄了兩眼,“這是干嘛呢,后邊地方本來就不大,這下走倆人都費勁了。”
孟則拿紙擦手,“這不是期中考試完了嗎,成績這兩天就出來,然后剛才老班找我,說他們那個教研組開會決定,重點班各新增八個名額,咱們班這次估計要來點兒新同學了。”
程圓圓“哦”一聲,好像也并不怎么期待地重新坐到晏藜旁邊——那位置的主人還沒來,來了她就得立馬讓出來。
“怎么了,來新同學還不高興啊?說不定有帥哥或者美女哦。”晏藜抬頭瞟她一眼,眼里帶些笑的戲謔道。
程圓圓趴桌上,“倒也不是不高興,就是覺得挺沒意思。肯定還是按排名來的,新同學也是埋頭苦讀,那和班里這么多老同學有什么區別,反正都沒空搭理我。”
她是個閑不住的,學習生活無聊對她來說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這天放學晏藜和程圓圓一塊兒走,她注意到籃球場旁邊花壇里的石榴——成熟了,個大飽滿,透著誘人的水紅,不知道哪個老師種的,全校就這兩顆是果樹,也不知道是觀賞性的還是能吃的。
程圓圓卻忽然拍了拍晏藜的肩膀,示意她往后看——
“你看看,咱們后面,一百米處八點鐘方向,那個女生,就是上次我跟你說,因為作弊被調出二班的姚盼盼。”
晏藜回頭看了一眼,的確是印象中和曹晚玉差不多類型的女孩子,很乖巧溫順的那種,不知道怎么會想不開做那種事。
她以為程圓圓就是讓她認一下臉,結果剛扭過臉,小姑娘就歪著頭湊過來,壓著聲音:“我怎么覺得,她好像在跟著我們啊?”
“……啊?”她又回頭看一眼——和她對視后,對方立刻驚弓之鳥一樣閃開了視線,頭也壓得更低了。
好像……有種怪異的感覺。
“……不會吧,咱們跟她又不認識,應該只是順路而已。”晏藜安慰了下程圓圓,再回頭看,那個女生就不見了。
晏藜勉強壓下去的、不太好的預感又一點一點冒出來。
回了家這事就被晏藜拋之腦后了,周琴到家的時候外面剛開始下小雨,開了門一股涼雨的味道撲面而來。
好在鍋里的熱湯面也好了,吃了身上熱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