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落記得清楚,那天,她就是穿著這樣一身廉價的衣衫,然后坐在辦公椅上,百無聊賴地發霉長蘑菇的。
然后……張松就來了。
她第一眼見到張松的時候,還以為她是遇到鬼的富家小姐,來尋求幫助的,可沒想到,張松放下自己那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背包之后,第一句話就是:“老板,你這里需要打工的?”
秋小落當時被張松給嚇了一跳。也實在是不怪她膽子小,張松開的車是法拉利enzo,這款跑車秋小落只在網上看到過,這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看到這輛車,秋小落仿佛看到了堆成山的人民幣漂浮在自己的眼前,連帶著張松整個人,都好像是用人民幣堆成的。
面對這樣一個土豪,秋小落當時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是……你你你,不會是來應聘的吧?”
“張松,早上跟您預約過的。”張松伸出一只手,笑臉盈盈看著秋小落,同時也確認了自己的身份。
這是她與張松的第一次見面,那一次見面,給秋小落帶來了無數年的沖擊。她很久很久以后還問過張松,為什么要開那樣一輛車來面試。
當時張松嘴角噙著笑容,語氣活潑:“因為我沒有社會經驗,怕被老板你刷了,好歹是人生第一次面試,失敗了多丟人對不對?”
這位富家小姐來了秋小落這里之后,當地幾乎所有靈異事件全都跟有了gps導航一般,全都涌來了她這個小的不能再小破的不能再破的事務所。
第二年,秋小落就有錢,搬到了另一個辦公樓之中,并且有資本特地打造了一個能夠隔絕靈異能量的場所,現在想想,張松在背后一定出了不少力。
秋小落走到那一張有些破舊的辦公桌前,指尖輕輕滑過桌面,那木頭紋理帶來的特有的粗糙感,讓她覺得分外安心。
“嗡!”
外頭猛地傳來了車輛剎車的聲音,秋小落猛地回頭,看到一輛紅色的法拉利enzo停在了廢棄工廠的外頭,車門一開,走下來了一個神色略帶緊張,穿得青春洋溢,背著burberry最暢銷的一款黑色雙肩包,看起來與她年紀相仿。
那個姑娘四下張望了一會兒,才走進這個又臟又亂的屋子:“老板,你這里需要打工的?”
秋小落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隱忍又克制地走到姑娘的面前,眼里含著淚朝她伸出了手:“張松,你好,我叫邱落,我等你很久了。”
張松的神情有些驚訝,然后她看著秋小落,露出了一個最為純真的笑容,這一抹笑就像是張松用盡了所有力氣才笑出來的一樣。
她伸出手與秋小落握了握手:“老板你好,好好活下去,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秋小落的瞳孔猛地一縮,眼前的一些龜裂成了無數碎片,任由她怎么使勁去抓,都沒法將它們拼湊到一起。
“張松,你個王八蛋,你不許走,不許離開,你要替我守著事務所,你不能棄我而去!”
她明明那么努力了,可仍然什么也抓不住。張松抓住了秋小落的兩條胳膊,強迫她冷靜了下來:“老板,你這樣我怎么能放心離開?你有你必須完成的事,答應我,不要消沉,不要為我的離去而難受。”
張松說著,臉上的輪廓變了變,變成了一個有些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臉龐。
秋小落怔怔看著張松,腦海里靈光一閃,顫聲問道:“張松,你……你的前世就是柳瞻?”
張松的眼里也包含了熱淚,她閉上雙眼,點了點頭:“直到我將全部內力給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柳瞻就是我,我就是柳瞻。老板,我欠你一份深情,所以這輩子必須還給你。”
“等等,張松,我聽不懂,你什么意思?難不成……”秋小落看著張松,連連搖頭。
“老板,秋小落的前世是卓云,你就是柳瞻的云哥。”
秋小落無意識的松開了抓著張松的手,眼底流轉著看不懂的神情。
原來……原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原來張松的到來也是有原因的。
“你……”秋小落的心底有萬千話語想說,可是張松已經等不到了,她用消散前的最后一點力量,在秋小落心痛至極的時候,為她營造了他們初見的場景。
“老板,有緣我們還會再見,請你好好的,活下去。”
這一回,張松再也沒有給秋小落難過的機會,她干脆利落地消失,一如她曾經干脆利落地來,經年如夢,到頭來,一切都是一場空。
當秋小落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的篝火火焰已經黯淡了,鳳輕鴻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寸步不離,或許是實在太累了,他靠著秋小落睡得格外香甜。
小白也蜷縮在一側,用雙翼將自己包了起來,看起來甚是乖巧。
秋小落捂了捂還在隱隱作痛的傷口,站起身抓了一條棉被,小心蓋在鳳輕鴻的身上,然后對著鳳輕鴻就坐了下來。
寧安死了,張松也死了,她越來越害怕會不會有一天,鳳輕鴻也會離她而去。
秋小落靜靜看著鳳輕鴻,目光溫柔而繾綣,帶著她對鳳輕鴻最真誠的感情,注視著他,希望他能好眠。
然而鳳輕鴻或許是太累了,又或許他已經感知到了秋小落的目光,明明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可鳳輕鴻還是輕輕嗯了一聲,喊了一句小落。
秋小落愣了愣,險些應了一聲我在,好在鳳輕鴻雖然喊了她一嗓子,但是到底沒有真的醒來,他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了。
秋小落見狀,悄無聲息地挪動步子,走到泉眼邊上,看到了碎裂得不成樣子的火靈珠如同粉末一樣黏在了土地上。
這個火靈珠里面,原本擁有著張松的魂魄,現如今張松的魂魄碎了,火靈珠也睡了,唯有鳳凰靈珠,進入了她的身體,被長清化為己用。
這一趟本是出于好奇的行動,她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秋小落收攏了哪些粘了紅色的泥土,將他們歸攏起來,捏成一個團之后,手上燃起了一片心火之力。
她想試試看能不能把火靈珠的碎末重新燒制成一個小球,雖說它已經沒了任何用處,然而她仍然想帶走它。
這是張松留下的最后一樣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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