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您又測出什么來了?”鳳輕鴻聽她這么說,立刻搬了凳子挪到柳蘭汀身邊,語氣甜膩:“娘,您告訴我,是不是又未卜先知了什么了?”
江南柳家,神算第一世家,卻隱于江湖,絕少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鳳輕鴻的母親柳蘭汀便繼承了神算世家的占算能力,也正是從鳳鳴這一代開始,玄焰山莊才越發得到武林人士的敬重,隱隱有了超然凌駕于逍遙游的勢頭,這其中,柳蘭汀出力不少。
鳳輕鴻曾經請母親占算妖皇殘魂下落,卻沒有得到任何結果。柳蘭汀曾說,占算這種本事,對修為極高的人是難以起作用的。
“你來日有一場小劫,免不得要出莊游歷一番,趁著現在多吃點補的,別日后出莊了,娘親不在身邊,照顧不好自己。”柳蘭汀說歸說,可到底沒有再給鳳輕鴻的碗中填食。
鳳輕鴻食不知味地隨便吃了幾口,外頭就傳來了嘈雜的聲音,細細聽去,似乎是小涼在說些什么。
他放下碗筷,招呼一位莊內侍女將小涼帶了過來,出言問道:“怎么了?小落醒了?”
“醒是醒了,可小姐行色匆匆,帶了一些銀兩就出莊去了,奴婢根本阻攔不住。”小涼腳不停頓跑來的凝香閣,直跑得氣喘吁吁,面色通紅,說一句喘三聲,好容易把話說清楚了,鳳輕鴻卻將目光投向了柳蘭汀。
“娘,您這占算實在是太靈了。”他說著,就離了凳子站了起來:“小落可曾說了什么?”
“小姐說……讓我找找莊內有沒有十歲左右女孩兒穿的冬衣。”
鳳輕鴻一聽,立刻心中了然。他朝著柳蘭汀拱了拱手:“娘,孩兒出門一趟,小落定然是去荒山了,如果遇到秋家人,可能會徒生事端。”
“注意安全,十全,給少莊主備馬。”柳蘭汀沒有阻攔鳳輕鴻,江湖兒女向來快意恩仇,兒子要去,那便去就是了:“你記得多帶一些銀兩,以備不時之需。”
“放心吧娘,孩兒身上帶著。”鳳輕鴻回了一句,又向小涼道了聲謝,便快步離開了凝香閣。
鳳輕鴻記得清楚,秋小落曾經說過,寧安死時,就是十一歲的光景。而除了寧安與白溪淺,秋小落幾乎沒有人際往來,她要去探望的,定然是寧安無異了。
秋小落六年不曾離開玄焰山莊,對外頭的一切都已經有些生疏了,可她的潛意識仍然指引著她去了荒山。那里,埋葬著她到這個世界后第一個朋友。
六年時光仿佛逝水,流水無痕,荒山上的草木已經郁郁蔥蔥,即便還在臘月里,積雪掩蓋下的綠色仍然清晰可見。
秋小落幾乎就是憑著自己殘存的記憶,找到了曾經埋葬寧安的那一塊地。
六年來,她從未來看過寧安,一則是她有意回避曾經的人和事,不想給玄焰山莊惹麻煩,另一則……則是她怕她來到這個地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殺意。對秋家,她還是有恨的。
秋小落一步一步踩進幾乎可以沒過小腿的積雪,艱難地跋涉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后,才到了昔年埋葬寧安的那塊地上。當年她沒有為寧安起墳塋,立墓碑,怕的是秋家人會因此找上門來,讓寧安不得安寧。可當秋小落憑著記憶找到這片地,她卻驚訝地發現,埋葬寧安的那一塊地上,栽種了一棵松樹一棵柏樹,整塊地的積雪似乎也剛剛被人掃過,只有淺淺的一層雪花覆蓋在地上。雖說仍然沒有墓碑,卻能看到一束紅色的寒梅被有心人用繩子捆好,放在了地上。
有人來過這里,而且那人是來祭奠寧安的!
秋小落轉身四下張望,試圖找到蛛絲馬跡,可除了她來時的一串腳印之外,四周再也沒有任何痕跡了。顯然,來看望寧安的人并不希望有人知道曾有人來探望過寧安,而想要做到踏雪無痕,則必須是功力深厚的人。
寧安認識這樣的人么?認識的,秋育,秋延,這兩人都有這種實力。可這兩人絕絕對對不會來看望寧安。那么,是秋離?
六年已過,秋離的修為難道精進到了如此地步?
不,也不是秋離。秋小落記得,去年九州大會的時候,秋離帶領秋家人出戰,被逍遙游門人打成重傷,這件事催盞還特地飛鴿傳書到玄焰山莊知會了她一聲。她曾經問過催盞,秋離的傷勢,催盞的回答是,只怕秋離這輩子都無法修仙了。
催盞說的話,秋小落百分百可以相信,因為他與秋離之間并沒有什么沖突。
除此之外,秋家還會有別人么?沒有了。寧安自小生長在秋家,沒幾年就跟著原來的秋小落一道受盡冷落,吃盡苦頭,她是沒有任何親人還在世的。
到底是誰……
秋小落運用內力輕飄飄落到了那塊地上,左手按在其中一棵松樹上,眼中燃起了黃綠色心火,同時她將內力凝聚在指尖,而后在虛空中劃了一道符咒的樣子,周遭的空氣突然停止了流動,秋小落隱隱察覺到了松樹上有一道說不明白的心火之力殘存,似乎在哪兒見過,又似乎從未見過。
秋小落閉上雙眼試圖追蹤這道心火之力的來源,可追蹤到秋家,這個心火之力的氣息就徹底斷了。
秋家的心火實在是太多太亂,以她現在的修為,根本無法追蹤到具體哪個人身上。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了。
那就是,來看望寧安的,絕對是秋家里面的人。
“莫非要去秋家走一趟?”秋小落收回雙手,眼中的心火之力消散殆盡,她遠遠遙望著秋家的方向,喃喃自語。
她想知道是誰,可同時,她不想跟秋家人有任何接觸。秋離重傷她尚且不聞不問,難道真的要為了知道是誰來看望了寧安,而去一趟秋家么?
秋小落馬上在心里給自己打了個大大的x。
這人既然會來看望寧安,那么遲早會有能跟那人碰面的機會,不用急于一時一刻。她這回來,也并不是要來為這種枝節橫生的事情費心的。她只是來看一看寧安,陪寧安說說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