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看得到秋小落的現(xiàn)狀,也沒有任何人會關(guān)心秋小落的模樣,她只是哭著,哭到累了,她才將淚水往地上蹭了蹭,用泥土蹭掉臉上的淚水,蹭得滿臉泥土。
她雙手雙腳一起用力,勉強支撐起身體,顫顫巍巍站起一些,又被寧安的重量壓得跪了下去。如此幾回之后,她終于能站起身子,托住寧安的尸身:“寧安,你放心,我一定會親手將你安葬好的,我不會食言。”
她背著寧安又往山上走了半個時辰,然后終于再也無法支撐越來越重的雙腳,整個人摔了下去。寧安的遺體掉在她的身邊,即便衣衫有些破爛,臉上仍然被秋小落保護得很好,沒有新傷。
她雙膝跪地,一雙細長白嫩的手插進土里,一點點,挖出泥土,挖出一個深坑。
山上的泥土之中,碎石塊極多,秋小落不知疲倦地扒著土,十指血肉模糊也全然不在乎。月色漸深,一個坑被她生生用雙手挖了出來。
她倒在地上,滾了個圈滾到寧安身邊,血肉模糊的雙手被她用袖子包好,然后才穿過寧安的脖子與膝蓋處,將寧安抱起,連著自己,一并摔進了深坑之中。
秋小落松開手,躺在寧安的身邊,月色之下,她的目光沉毅而悲傷:“寧安,你知道么,我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秋小落的記憶一下占滿了我的腦海,她的記憶里,幾乎全都是你,我聽到秋小落的心聲,她在死前,還在想,萬一被你知道她死了,你會不會傷心難過?”
她靜靜躺著,口中喃喃說著寧安與她一起受苦的趣事,說到月至西山,她才緩緩從坑中爬起來,凝望著寧安的面容,再次哽咽:“寧安,如果有來生,你和秋小落,一起做一對無憂無慮的好姐妹。”
秋小落用她那雙已經(jīng)看不清膚色的雙手,捧起邊上的泥土,一點點撒了下去,將寧安徹底埋葬于這片青山之中,從此伴月而眠:“至少,你不會再受苦了,不用再擔(dān)心秋小落會不會被人欺負了。月色和歌,安心上路吧。”
她坐在地上,注視著這一塊由她親手填滿的墓穴,緩緩唱起了歌:“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慷當(dāng)以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
秋小落的歌聲并不是很好聽,加之受傷嚴(yán)重,她每唱出一個詞,喉嚨里都涌動著血泡,可她仍然沒有停下,仍然在慢慢的,斷斷續(xù)續(xù)地唱著。
“好了,別唱了。小落,跟我走吧。”
月色濃烈,那人踏著月色,從遠處走來,每一步都風(fēng)雅已極。他一邊走向她,一邊伸出手,語氣和煦如春風(fēng)。
那人在說……小落,跟我走吧。
秋小落終于抿唇笑了笑,笑容中再無別的感情,僅僅只是單純的笑。而后她閉上雙眼,向后栽去。
天際沉沉,霧影深深,這一場大夢,做到這兒,也該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