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海,人與人的相逢,只能說是緣分。沒人知道,上輩子的多少次回頭才能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
上海的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入了盛夏。
黃埔江邊,一間咖啡店里。沈佳寧正姿勢優(yōu)雅地抿著咖啡。已經(jīng)32歲的她還是那樣美麗,依然披肩的長發(fā),烏黑光亮。相比之下,對面坐著的李迎,消瘦、憔悴,活脫脫一大叔的形象。
炙熱煎熬著路面上還能活動著的一切,地面上冒出的熱氣魅影,光天化日之下,清晰可見。路上的行人浮躁、夸張地移動著步伐,生怕地面上無處不在的高溫燙傷了腳似的。
透過一條馬路之隔的江邊的鐵欄桿,泛黃的黃埔江水,在列日的烤炙下,正死氣沉沉地緩緩流動著。
咖啡店的落地玻璃將這世界隔成了炎熱和清涼兩極。
店里開足了馬力的冷氣,讓他們能夠心平靜氣地看著外面的一切。
從進(jìn)來,到坐下,兩人一直都相對無言,各自用勺子一遍又一遍地攪拌著杯子里面的咖啡。
兩人之間唯一的交流,便是那單調(diào)清脆,金屬與陶瓷碰撞的聲音:叮叮鐺鐺,鐺鐺叮叮。
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距離上海機(jī)場一別,已經(jīng)六個年頭了。
當(dāng)年哭得淚眼婆娑的沈佳寧,仿佛脫胎換骨了似的,變得成熟、穩(wěn)重了。
六年的光陰,讓兩人形同陌人。
李迎按照飛飛的遺愿,把她的骨灰盒送去了杭州她姥姥家。在上海做了短暫的停留。他曾想過給沈佳寧打電話,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可是他沒有勇氣。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去打擾沈佳寧的生活。他和她兩條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不應(yīng)該再有交集的部分。他已經(jīng)虧欠了她太多,太多了。
但冥冥之中,老天爺注定了要他和沈佳寧再見一面。李迎住的酒店,湊巧就在沈佳寧新家的附近。
十分鐘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兩人差點就擦肩而過了。
“李迎?”
“沈佳寧!”
兩就這樣重逢在了上海盛夏過分的熱情中。
沈佳寧放下手里精致的杯子,把目光從泛黃的江面移到了對面的李迎。那道劍眉下面,依然憂郁的眼神,讓她的內(nèi)心起了波瀾。
“回來為什么不和我聯(lián)系?我的手機(jī)號碼可一直沒換。”沈佳寧開口打破了沉默。
“你不會是連我的手機(jī)號碼也忘了吧?”
“1391851xxxx”李迎直了直腰,略微修正了一下自己的頹廢形象,一口氣說出了號碼。
沈佳寧楞了一下。說真的,現(xiàn)代人太過依賴智能手機(jī),如果讓她不假思索地報出家里的電話號碼,都幾乎不可能。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中。叮叮鐺鐺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一對年輕的情侶出現(xiàn)了在玻璃窗外。兩人激烈地爭吵著,氣氛如同籠罩著大地的熱氣一樣熾熱。男的背著一個背包,似要遠(yuǎn)行的樣子。女的發(fā)了瘋似地,抱住了男的,哭泣著。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猜也能猜到,那女的想要留住那男的。男的最終還是推開了那女的,獨自上了計程車。車子開動,女的失魂落魄地站在街頭,目送著車子遠(yuǎn)去,淚水如同黃埔江的水一樣,緩緩流著。
“好熟悉的場面。”沈佳寧回過頭來,冷冷地說道。幾年過去了,上海浦東機(jī)場的那一幕,還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里。時常夢里,因為這個場景而哭醒。
“你過得好嗎?”看著李迎人在邊緣的那種頹廢狀態(tài),沈佳寧心里忽然一軟,語氣轉(zhuǎn)而溫柔了起來。
“嗯,還行,就是日子過得有點拖沓的。”李迎無法直視沈佳寧的眼睛,側(cè)頭,目光發(fā)散地看著外面。
是的,飛飛離世后,李迎的生活過得拖泥帶水,了無生氣。兩人熱戀時,土豆說過:時間過得好像有八條腿似的,飛一樣的速度。而如今,這八條腿被砍得七零八落,時間只能掙扎著前行。
“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沈佳寧手里的勺子停止了轉(zhuǎn)動。
沈佳寧以前總喜歡纏著李迎,讓他講初高中,甚至小學(xué)的事情。他的過往的一切,她都稱之為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