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兔子!
李迎的樣子,著實把沈佳寧嚇壞了。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失魂落魄的李迎。
更令她害怕的是,初見李迎時的那種猶豫又再次從他布滿了血絲的眼里流露了出來。
一種恐懼的不安,包裹住了沈佳寧,讓她一下子由幸福的巔峰摔了下來。她似乎能聽到自己粉身碎骨的咯吱聲。這感覺真實得讓她顫抖。
“兔子,你說話啊,別嚇我,到底出什么事了?”沈佳寧趕緊上了前去跪下來抱住了癱坐在地上的李迎,
沈佳寧焦慮的眼神,讓李迎心如刀絞,前所未有的愧疚讓他幾乎無地自容。他知道,這對沈佳寧很不公平。他原本以為,自己很愛沈佳寧,但沒想到,自己深信不疑的真愛,甚至來不及轟隆一聲,就被一片飄零的楓葉給壓垮了。
李迎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是伸出手把沈佳寧擁在了懷里。
沈佳寧聞著李迎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的不安開始因為李迎那猶豫的眼神而被急劇放大。沈佳寧把李迎抱得緊緊的,深怕自己一放手,這味道就消失在了空氣了,再也尋不回來。這幾年,她和李迎雖然相處得好好的,甚至連一次像樣的爭執(zhí)都沒有,而且對李迎給她的愛深信不疑,但她總是隱隱覺得李迎像無根的浮萍,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飄向什么地方。
“對不起!”憋了半天,心亂如麻的李迎口里只能吐出這三個字。
“什么對不起?”沈佳寧雖然感覺到了讓那種她窒息的氣息,但她不愿意往那個方向想。這也太不可能了,一點征兆都沒有,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就在兩天前,李迎還答應了,等她一畢業(yè)就在上海買房子。
“一定是家里或者工作上出了什么事!鄙蚣褜幮睦锇迪氲,唯一能找出的理由就只有這個。是的,一定是這樣的。沈佳寧拼命地在說服自己,好要自己不往那個方向想。
“我要去加拿大。”李迎嘴里緩緩說出的這幾個字,如同晴天霹靂一樣,讓沈佳寧一下子懵住了。但她很快猜到了,這應該和那個加拿大的飛飛有關。雖然李迎并不喜歡談論過去,但這幾年她還是軟硬兼施從李迎口里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他和飛飛的過往。雖然沈佳寧曾經(jīng)為了飛飛吃干醋,但也只是撒撒嬌而已,她但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飛飛在李迎心里的地位居然是如此之重,重到讓她無法承受,重到讓她變得如此微不足道。
“是因為飛飛嗎?”問完這一句話,沈佳寧已經(jīng)急得快要掉眼淚了。她多么希望從李迎口里聽到的是,為了留學,換個新環(huán)境,自我增值一類的答案,如果是這樣,她情愿拋開一切,和他一塊出去。
“是的!崩钣]有打算要欺騙沈佳寧,也就實話實說了。
“為什么?”這個問題,如同沈佳寧目前的狀態(tài)一樣,蒼白無力。
沈佳寧,已經(jīng)處于崩潰的臨界點,如同正被流沙吞沒而無助的人,絕望地試圖去抓住一根飛舞的羽毛一樣。
“她過得很不好,我要去找她!
“你為了你的初戀,就要狠心拋下我嗎?難道我們這幾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嗎?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沈佳寧強忍著淚水,用盡最后一口氣,一連拋出好幾個為什么。
李迎無言以對,死一般的寂靜。墻上的舊時時鐘滴答滴答答的響著,每響一下,就把兩人向崩潰的深淵推前一步。
沈佳寧推開李迎,癱坐在地上,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細弱的肩膀一聳一聳地,開始小聲抽泣著。從小到大,她何曾受過如此的委屈。長這么大,第一次,如此全心全意地去愛一個人,付出了這么多,卻比不上一個對于她來說只是存在虛幻里的影子。
李迎跪在了沈佳寧的跟前,低著頭,不停地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崩钣匏懒俗约海尤话巡荒艹惺苤兀旁诹巳绱思毴醯募绨蛏。
李迎試圖把沈佳寧抱在懷里,卻被沈佳寧一把推開。
“別碰我!”
“你是不是一直把我當成了愛的替身?”沈佳寧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河水,瀉得一塌糊涂。
沈佳寧拉開了房門,沖了出去。眼角早已濕潤的李迎,如同頹廢的石雕一樣,一動也不動地坐地板上。他不敢追出去,也沒勇氣追出去,更沒有資格追出去。
其實,就在沈佳寧淚水奪眶而出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經(jīng)開始動搖了。不用掂量,他也知道沈佳寧對自己的愛有多重,有多真。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就這樣,簡單,粗暴,殘酷地把一個完美得幾乎找不到缺點的女孩,從自己身邊硬生生地推了出去。
他也知道,這一次,他把她傷得有多深。這種痛,連他自己都不能承受。
從那天以后,直到沈佳寧畢業(yè),她也沒有在這屋子里面出現(xiàn)過來,原本整整齊齊的家,重新跌落成為索然無味的出租屋,凌亂不堪,擾心。原本潔白,輕盈的窗紗,開始變得灰色,沉重。
盡管沈佳寧數(shù)次偷偷地在弄堂口的路燈下,含著眼淚,靜靜地看著五樓的那扇或明或暗的窗戶,但她已經(jīng)沒有勇氣再去登上那曾經(jīng)熟悉的舊式回旋木梯階。
沈佳寧并不知道,李迎也同樣無數(shù)次獨自躇步在沈佳寧的宿舍樓下,直到最后一根煙燒到了手指,才舍得在夜色中,帶著滿身的煙草味,憂郁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