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因為甜蜜而過得悄然無息。李迎和沈佳寧彼此都在為對方而慢慢改變,甚至連一些生活習慣都開始融合了。以前從來不吃咸魚雞粒炒飯的沈佳寧,不再對李迎的重口味指指點點,甚少吃甜品的李迎,也漸漸喜歡上了哈根達斯的味道。
與許多典型的上海女孩不一樣,沈佳寧更懂得滿足,更懂得欣賞。李迎親手做的,簡簡單單的一個蛋炒飯,就能讓沈佳寧幸福得在空氣里聞出甜味來。沈佳寧似乎將全心全意地去愛李迎當成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來做。如果忽然下雨了,沈佳寧下午沒課的話,李迎總是能在公司樓下,找到一把等候著他的藍色雨傘。
李迎經常笑著刮沈佳寧鼻子說,“你要是學會了做飯,就真的十全十美了。”
每回,沈佳寧總會嘻嘻嘻地說,“不,會做飯的兔子才是十全十美的。”
晚上,兩個人喜歡手牽手,留戀于大街小巷里,在餐館,路邊小吃店,大排檔里,品嘗著各種各樣生活的味道。李迎有時喜歡坐在街角的椅子上,昏黃的街燈下,安靜地看著路上的人來人往,邊上總是坐著,一手與他十指緊扣,一手拿著雪糕,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的她。
一切都自然得那么理所當然。李迎自己都認為,飛飛已經完完全全淡出了他的生活。他和飛飛不可能再有交集,沈佳寧才是他的唯一。
又到了春暖花開,沈佳寧只剩下最后一個學期就要畢業了,而李迎在公司也嶄露頭角,短短半年時間就破格升為系統分析員了,開始獨立帶領一個小組進行軟件開發。薪酬也跟著上了一個大臺階。
沈佳寧開始偷偷留意她家附近的新樓盤,一心一意地計劃著將來屬于她和李迎兩人的愛的小窩。她甚至沒有想過,沒有了李迎,自己的生活會是什么樣子的。
然而,如水般的平靜,卻因為一封貼著楓葉郵票的信的出現,而興起了波瀾。這洶涌的波浪,無情地顛覆了沈佳寧的憧憬,讓她所計劃的一切變成了海市蜃樓。而李迎,也為了心底的那份執著,再添了一樁罪。直到生命的最后,李迎仍舊無法原諒自己。
六月底,星期五,正在公司電腦前忙碌著的李迎忽然接到了物理系一個師弟的電話,告訴他,系里有他的一封信,加拿大的。這個師弟負責系里郵件的分發,因為認識李迎所以幫他把信留了起來。
加拿大,這三個字,一下子觸動了李迎的神經。收到了電話以后,整個上午,李迎都沒有辦法集中精神,眼前的代碼,一條也讀不進去。
他這才發覺,原來飛飛一直都還隱藏在記憶深處,從來不曾離去。
心煩意亂的李迎,再也按捺不住了,跟公司請了個假,下午去了趟學校,把信拿來回來。
沒錯,是飛飛的信。李迎一眼認出了信封上熟悉的娟秀的字跡。
李迎深深吸了一口氣,用顫抖的手撕開了信封口。
“李迎,
你好嗎?
估計你現在已經畢業了。我也不確定你是否能收到這封信。如果收不到也好,我并不想打擾你目前的生活和狀態。
很抱歉當年的不辭而別。但我想,或許對于你和我來說,都是最好的,你認為呢?
不知不覺,我在加拿大也已經快四個年頭了。這四年,我其實過得很辛苦,很不好。簡單一點來說就是,筋疲力盡。
外面的日子,真的很不容易。或許,唯一能讓真心我微笑的,就是晚上睡著的時候,思緒的列車,帶我回到那棵楊柳樹下。只有在夢里,我才可以真正擁有你,我的愛人。每回夢里醒來,我都會像個孩子似的,哭得一塌糊涂。
今天,我一時小任性,真正提筆給你寫了這封信,盡管以前我在腦海里已經給你寫了無數封信。
或許,你已經將我忘了,但我卻不爭氣,無論如何,還是忘不了你。往日那些美好的回憶,正是我活下去的動力。
對不起,真得很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給你寫這封信。或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
如果打擾到了你,請原諒我的自私和矯情。
無論將來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嗎?
你也不用給我回信,我經常換地址,就算你回信,我也未必收得到。
祝一切安好,飛飛”
這封來自大洋彼岸,淚跡斑斑的的信,攪亂了李迎的心。心底的深藏著的痛苦,如同手術過后,隨著麻藥的失效,開始蘇醒了過來。信封上紅色楓葉圖案,如同燒紅的烙鐵一樣,在他心里狠很地按了下去。
甚少吸煙的李迎,那天晚上,送走了沈佳寧以后,一個人在陽臺,熄了燈,在黑暗中點燃了一支又一支的煙,拿著那封信,獨自靜靜坐到了天亮。
一夜無眠。一個讓李迎后悔了一生的決定,就在憂郁的煙草味道中,定了下來。
此時的沈佳寧,躺在家里的床上,興奮得無法入睡。就在晚上和家人吃飯的時候,她第一次跟父母提起了李迎的事情。父母并沒有因為李迎是“外地人”而提出反對,船廠任職工程師的父親開明地提出了要她帶李迎回家吃飯。
禮拜天的晚上,當臉上洋溢著幸福微笑的沈佳寧,推開房門,走了進來,聞到了滿屋的煙草味道,看到了眼前憔悴的讓她心碎的李迎,一下子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