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程亦然在副駕駛聚精會神看著沈濂留下的潛水記錄,低頭吸了口果汁。
“你很喜歡潛水嗎?”紅路燈的時候,沈濂開口。
“顯然,這是項與眾不同的冒險,不過比起體驗,我只是更加渴望看到有趣和美麗的東西。”她點了點屏幕。
沈濂揚(yáng)眉,恍然大悟,又道:“為什么那天科技展覽你不是很感興趣?”
程亦然語氣變得冷漠:“我只喜歡自然存在的,對人類的文明不是很感興趣。”
“動物園也是你喜歡的,這個我倒記得。”他嘀咕,“就是聽起來感覺蠻厭世。”
“不用懷疑,就是那樣。”
“人類的自然的天敵?”
“我不做評價,可能是以前是瞎子的緣故,我對人類社會沒什么感情。”她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
“呼嘯而過起汽車,嘈雜刺耳的喧鬧,難以獲取的食物,這讓我很頭疼。
有一次我跌倒在草地上,被草扎了一臉,還聞到了清新的氣味,大概是蟋蟀什么的打到我的臉,落在我耳邊狂叫。
我很疑惑為什么沒有人出聲制止它,而且它居然叫了這么久都不去吃飯、工作。我覺得自己應(yīng)該也是一株草才對。
我什么也看不見,但那才是我的世界。”
沈濂覺得很有趣,嘴角偷偷揚(yáng)起來:“那你在那趴了多久?”
“誰知道。”程亦然聳肩,“我一直沒覺得自己是個真實的人類,復(fù)明的時候我在想,自己可能是某株植物被淘汰才變成了這樣。”
她說著,戳了戳平板里的珊瑚:“大自然把我拋棄了,我該想個辦法回到他們的懷抱。”
“太可愛了。”沈濂搖頭輕笑,“聽起來真是難為你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我發(fā)覺你們?nèi)祟愐餐τ腥さ模晕疫挺喜歡看競賽活動和逛街,單純的觀察你們,但沒有模仿的欲望。”
他忍不住笑出聲:“你是以一株植物的角度來到我們身邊的?你的觀察結(jié)果呢?”
“好玩,大部分和蟲子差不多,有的能幫助生長,有的則是病害,但也蠻脆弱的,看著一樂。”她轉(zhuǎn)頭看向沈濂,“你不在此列,你是猛獸,食物鏈頂端獵食者。”
沈濂側(cè)頭看了她一眼,抿唇:“我倒真感覺你是只是植物,食人花什么的。不鳴則已,一鳴吃人。”
“啊~”程亦然若有所思,“我以為你會說含羞草,這就很不給你媳婦面子了。
不過我還覺得,趙楠是小狗、聞嘉魚是魚、蘇秉文是鳥,花枝招展那種,周維清是猴子,嗯,我是在說她聰明,善于利用,唐菀柳是蟑螂。”
沈濂憋笑:“你和唐菀柳有仇嗎?”
她輕哼了一聲,不說話。
“為什么趙楠是狗?”
“熱情、忠誠、粘人。”回答得很快。
他癟嘴,轉(zhuǎn)了了圈方向盤,換了條道,繼續(xù)問:“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動物?”
誒,不要和這個人亂說話。程亦然心中嘆了口氣。
“我不喜歡貓,所以狼吧。”
“這么隨便嗎?”沈濂表示不滿。
我這是不想冒犯你。她心里嘀咕,翻著相冊轉(zhuǎn)移話題:“這里有你有你爺爺逝世前的照片嗎?”
他扭頭看了她手里的平板一眼:“有,不過和現(xiàn)在一樣,沒什么好看的。”
“那和我說說那些事唄?”她放心的繼續(xù)往下翻。
程亦然有些搞不明白沈濂的人際交往是什么模式,他朋友似乎不少,除了顧煬外,一個個神秘得神龍見首不見尾,或許那應(yīng)該稱之為網(wǎng)友?
而且人脈的說法也很迷,她覺得自家男朋友可能是個直男,完全搞不懂怎么約朋友出去玩。
沈濂覺得沒什么事好說的,照著照片講一遍下來,簡直就是在念簡歷,除了學(xué)習(xí)就是競賽拿獎。
他自己也很享受這個過程,并不枯燥,沒有人覺得獲得成功是枯燥的事,他在沈家接受的就是這樣的教育。
只能說單調(diào),在祖父逝世前他過著非常單調(diào)的生活,不過他很高興程亦然愿意聽自己的事,絞盡腦汁也要將記憶深處好玩的事拿出來在她面前曬一曬。
雖然顯得很平常。
和母親第一次學(xué)做飯,沒有音樂天賦的遺憾等等。
程亦然發(fā)現(xiàn)沈濂的世界只有自己一個人,盡管顧煬口里的他當(dāng)時又不少同齡人,還有沈家的表親兄弟什么的,他一點也沒有提到。
同時,他也沒有提到自己的父親。
這就很好理解了,沈濂缺少父愛,他的榜樣是爺爺和其他沈家人,又加上母親是個溫柔的人,雖然看似獨(dú)立、自律、穩(wěn)重,但也太自我、霸道,甚至有不少卻確定性的失控因素。
看樣子和自己沒什么差別。
“他們的祭日我沒再去過,自從和我爸在我媽那里吵了一架之后,之后我再想去也沒有勇氣了,覺得還是等我成功后再體面的見他們比較好。”
沈濂說著,自己也覺得有些心虛,嘀咕道:“除了祭日,一年的法定節(jié)日我也沒過過了,這樣下去不行。”
“那就過起來,和朋友一起過,每天都搞得熱鬧些,你覺得呢?”她托著腮回頭。
他蹙眉:“就不能是你和我嗎?”
“所以我在詢問你的意見。”程亦然哭笑不得。
他搖了搖頭:“我可能更喜歡一個人……只是那樣好像沒有過節(jié)的氛圍。”
“那就在學(xué)校過。”
“你是說看個晚會什么的嗎?那更敷衍了。”
“不是還會有活動嗎?”
沈濂苦笑:“那是什么啊。”
“反正我要去你總會陪我的。”她聳肩,懶得再勸,“和你說說我爸,程御庭?”
這三個字很有分量,沈濂聞言眼皮子一條,回頭看了她一眼。
他一點也沒覺得自己在跟當(dāng)年所向披靡的御龍老總女兒談戀愛,這家伙一天天不務(wù)正業(yè)。
“你會有他的記憶嗎?這點我很好奇。”他搖頭,“你怎么要說起你爸來了?”
“我很仰慕我爸,他是神一搬的存在。”她捧著小心臟深情告白。
沈濂神復(fù)雜:“我永遠(yuǎn)崇拜著我的岳父。”
程亦然:“……”
她撓了撓脖子,收回了夸張的演技:“你覺得自己父親在你世界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不耐煩的搖頭:“透明人,沒有用處。”
“你對我的父親有什么看法嗎?”
沈濂欲言又止,蹙眉看了她一眼,說道:“程御庭,或者是喬任明,你對他們可能有好感嗎?”
“喬任明,說實話,我無感,因為那是我媽的選擇。”她揉著太陽穴,眸色深邃,“至于我父親,我大概能理解他的對我的安排。”
他神情不可思議,又很不贊同,搖了搖頭:“他不止拋棄你,還用各種法子折磨你。”
“他那個時候大概處于心情極度壓抑,或者說焦慮,因為我的出生給他在家族的地位帶來了震動,而且你要明白,我那時是天生失明,這種情況下我只會是一個目標(biāo)很大的,能利用的犧牲品,我絕對活不到成年。”
“你是說他迫不得已?但用的早用這種辦法嗎?我覺得把你和別人換掉就是一個很英明的選擇。”沈濂不為所動。
程亦然咂舌:“第一是這個工作量并不少,第二是那對我,和被換的人來說,絕對是場浩劫,萬一假程亦然活了下來然后繼位了呢?永遠(yuǎn)不要低估現(xiàn)實的狗血。”
“至少你還會是健康的。”他堅定道。
程亦然愣了下,扶額:“你很在意我的過去。”
沈濂不說話,顯然默認(rèn)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我的社會實踐經(jīng)驗比你更豐富,這是他給我的東西。”
“是的,如果他保護(hù)好你,你也根本用不著有這個能力。”他表示很不贊同,“你確實是一種植物,你的感情單純得奇怪,你就算不恨他,也不用在這么荒謬的事情里找合理之處!”
她閉嘴:“我絕對我們說得夠多了,你好好開車吧。”
沈濂回過神,很難以理解自己為什么又和她吵起來了,嘆了口氣。
城區(qū),沈濂將車停好,程亦然憂傷的將他在備忘錄的表格更新。
“買衣服。”沈濂將她推進(jìn)服裝店,“我是真的想買,明天再帶你去見教練。”
“我沒有急著要見教練的意思。”
“那你可以高興點。”他走到架子前將一頂帶著毛茸茸的耳朵的鴨舌帽戴上,“你覺得怎么樣?”
程亦然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帽子,準(zhǔn)確的說是盯著上頭逼真的狼耳朵,伸手搶了過來,給自己戴上:“我喜歡,我是狗。”
沈濂捧著她的臉親了親,轉(zhuǎn)身又拿了頂帽子,很自覺的自己挑起了上衣。
她沉迷于新帽子無法自拔,蹲在鏡子前扶著墻學(xué)起了狗叫。
沈濂表示很無奈,不過他還是進(jìn)去換了上衣出來,她還蹲地上抓著自己的耳朵玩,忍不住將她抱起來放到了椅子上。
“程亦然,看一下這是什么店。”
“大概是……”
她從可愛的魔法帽子回過神,看著跟前清爽干凈的男生,老臉一紅。
簡單的白色T恤加上墨綠色的短和服,像是從時尚雜志里走出來的模特,程亦然習(xí)慣了沈濂的氣息,但咋一看他完全換了一套一副,熟悉的臉仍讓她忍不住血脈噴張。
精致的五官也太勾人了。
“情侶裝專賣店。”他滿意的揚(yáng)起眉毛,拍了拍程亦然腦袋,“現(xiàn)在,給我去你那邊把同一套衣服找出來。”
不讓媳婦臉紅心跳,算什么男人!哼!